这群戏外恣意的演员,在戏内碰撞出了高水准的表演,共同创作了口碑与票房双丰收的国产片《我不是药神》。
阿辉/文
《我不是药神》剧组有个群聊,叫 “天台有钱人”。
那时候剧组所在的酒店有一个天台,不管是演员们还是幕后工作人员,大家没事的时候都会聚在那里喝点酒。
电影在南京拍了七十二天,章宇感觉自己喝酒得喝了有六十天。
下酒菜是各自的情感、过往的经历,有时候也是一些很严肃的话题。
谭卓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喜欢挤兑王传君[微博],也心疼王传君;
章宇总是调侃他“传君儿,学会独处好吗”,但却总是陪着他,心里与王传君很亲。
演员们给监制、导演封了个名号“两弹一星”,两个导弹是宁浩和徐峥[微博],“一新”是新人导演文牧野;
章宇会在喝醉后搞笑地亲吻文牧野,文牧野也会在章宇演得情绪崩溃了之后,抱着他安抚。
“现在一想,当时怎么就随便玩点什么,就特别开心,特别单纯在一起,然后就彼此喜欢呀,就觉得看着好啊,顺眼啊,就喜欢那种感觉。”谭卓感叹道。
这群戏外恣意的演员,在戏内碰撞出了高水准的表演,共同创作了口碑与票房双丰收的国产片《我不是药神》。
王传君饰演的吕受益、谭卓的“六院群主”思慧、章宇的“黄毛”彭浩、杨新鸣的刘牧师,在徐峥扮演的程勇周围,勾勒出了慢粒白血病患者的群像,亦成为了支撑起《我不是药神》血肉的主要部分,收获了众多观众的赞誉。
“天台有钱人”:智者、反骨、异类和行者
“药神小分队”首次全阵容集合,是在章宇进组之后,制片人组织的一场饭局上。
进组之前,章宇在石家庄井陉县拍《大象席地而坐》。
这个县离北京车程两个小时,房价才两三千,但没有多少人买,因为工业发展,它是个重度污染城市,但当地人却并不会戴口罩。
《大象席地而坐》开机的时候,当地却意外地晴空万里,为了保持影片的氛围,剧组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有效拍摄时间,也就是早晚有雾的时刻,全片都是长镜头,难度非常大。
有一场戏是小饭馆失火,剧组没有钱,就用最原始的烧轮胎,制造失火的黑烟效果,章宇拍了三条,第二条出来就吐了。
第二天开始,章宇的眼睛开始不舒服,至今仍留着印记。
拍摄过程中,章宇的右脸受伤了,“淋巴肿得跟乒乓球似的,直接没法拍了,歇了四天,去打点滴,回北京做放血,才稍稍消下去。”
在《大象席地而坐》经历的这些,在章宇的脸上、嘴边留下了疤痕,印在了“黄毛”彭浩的身上。
2017年3月,章宇要离开“大象”去“药神”了。
在一个餐厅门口演完杀青戏后,章宇在街口抽了一包烟,对《大象席地而坐》的导演胡波说:“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好多人只是见过,那不叫认识,这就算认识了。”
七个月后,青年导演胡波在北京家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章宇在悼念文章里说:“行,我惠存这重击。”
章宇进组时,《我不是药神》已经拍了几天。
到剧组的第一场戏,章宇的对手是周一围。
那场戏是老奶奶握着曹斌的手,劝他放弃抓捕程勇,“黄毛”彭浩也在那群病人中坐着,还给了曹斌一个眼神,但那个眼神最终被剪掉了。
而当时,章宇对彭浩的同盟者、“药神小分队”的诸位都不太认识。
于是在那场饭局上,章宇多少有些沉默。
“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谭卓,成为了打破僵局的人。
《我不是药神》在找演员时,经纪公司把剧本递到了谭卓手里,读完之后,谭卓决意参演:“在这个市场里面,它好得非常突出,当时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剧本了,当然也有一些好的可能没到我这。我觉得这才是像样的剧本。”
2009年,谭卓以娄烨[微博]执导的《春风沉醉的晚上》女主角身份出道,此后主演过电影《Hello!树先生》、《李可乐寻人记》、《暴裂无声》、话剧《如梦之梦》。
合作过的导演除了娄烨,还有曹保平、赖声川[微博],凭借作品入围过戛纳、威尼斯电影节。
但她却像演艺圈的一个异类,可以随时从演员身份抽身,回归自己的生活。
这个背景很文艺的女演员,与章宇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特别热心,她很敏感,她可能看我话不多,就想融解一下,主动和我说话,说‘哎哟这个哥哥气质怎么那么非凡啊’,把人都聊熟了,还问我哪天生日,我说9月25,她说我们俩是一天生日,所以我跟谭卓的亲切感,是第一天就建立起来了。”
而王传君呢?
“我们传君是个‘贱人’,不然他怎么会拉着所有人喝酒?”章宇笑着说。
在大众舆论里,王传君是那个演了电视剧《爱情公寓》,却最终否定了这个剧的“关谷神奇”扮演者。
王传君还是那个排队表态“我喜欢《摆渡人》”时,坦承“我不喜欢”的娱乐圈反骨。
可当其时,王传君正处在相对脆弱的时期,他还处在母亲因病去世的悲痛之中。
“我觉得传君在经历人生中的一些重大的事件,他的家里有些大的变故,但是,这个是每个人迟早都会经历的,他那种低落的状态,其实对他个人来说,是一个很宝贵的经历,每个人迟早都得过那个坎。”
章宇说,“他那会天天都需要有人待在身边。”
每天一收工,王传君就在群里喊“咱们喝一点,晚上搞起来”。
如此一段时间,章宇就回复他“传君,学会独处好吗?”
后来,大家也都这么小“怼”他一下。
在那些微醺的夜晚,这群初次合作的人们,会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关于旧日的情感,也有过去的经历,有时还探讨特别严肃的话题。
王传君说起小时候,说起童年的他总被欺负,谭卓就崩不住了,她很想哭:
“我就强忍着跟他开玩笑,你怎么没早认识我,卓姐替你打架去。知道他从那样童年长大,知道当他自己有力量的时候,他在告诉自己‘我要做一个强者’,但是我听了就会有种挺心酸的感觉。但知道他的力量已经长出来了,挺为他高兴的。”
“章宇是个行者,一个寡淡又高深的人,两种对立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魅力,能量巨大。章宇更有修成了的感觉,传君是在路上的人,所以你能看到他身上特别多鲜活的东西,他的反对,他的赞成,很可爱,会让人想心疼。”谭卓说。
三十六岁的章宇,在以“黄毛”被观众熟知之前,演过话剧,也有不少影视剧作品,还当过执行导演。
章宇原本打算一毕业就去北京发展,但被贵州话剧团相中,一呆就是三年。
有一天,章宇出去喝酒,回来在房间里看以前的日记,翻到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那天,只见上写着一行字:“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这句话,令章宇开始审视当时的自己。
十天之后,章宇带着一个箱子和8000块钱去了北京。
慢慢地跑组,一个个戏拍下来,章宇在北京逐渐安定下来。
2012年,章宇曾在《黄金大劫案》与宁浩碰面,但最终没有合作。
后来,章宇干起了执行导演的工作。
“执行导演,一个你要做翻译工作,首先你要消化导演的意思,你也得懂戏,能够传达给其他人。”
章宇说他还远远没有修行完,他笑着指指脸上的伤,“老伤未愈,新伤又添”。
四个人里面,只有杨新鸣是与监制宁浩有过合作的。
九年前,宁浩拍转型之作《无人区》,杨新鸣饰演的加油站老板非常出彩,而宁浩对演员的要求也非常之高。
杨新鸣为了减肥控制饮食,每天在戈壁上行走8到10公里,还把戈壁水坑里的雨水抹到脸上晒,因为这水碱性大,更容易晒黑。
两个月时间里,他减下来20多斤,晒得太太都差点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宁浩还要求所有演员做片段。
第一次做片段表演,徐峥、黄渤[微博]、余男都过关了,可是加油站一家子的片段没有过关。
宁浩要求杨新鸣多点杀气,没想到第二次做片段,他们还是没有过关,杨新鸣回忆:“哎哟当时真的是很难看很尴尬,所以这就逼得我更多地去观察生活。”
为此,杨新鸣还在杀猪场体验生活半个月,甚至每天会杀上几头猪。
《无人区》之后,杨新鸣又在《黄金大劫案》中与宁浩合作。
杨新鸣猜测,选择他出演刘牧师,应该也是宁浩推荐的,“最初给我打电话的是《无人区》的副导演,他跟我说宁浩导演监制了一个电影,当时我不知道是‘药神’,就是说监制了一个电影,想了解一下我的时间,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宁浩导演推荐的。”
《我不是药神》的导演是新人文牧野,杨新鸣对他很是信任。
去年1月,杨新鸣在厦门拍戏,文牧野还专门飞到厦门,等到杨新鸣深夜收工了和他聊剧本,第二天赶一大早的航班离开。
后来杨新鸣的太太也来到了剧组,大家也就理解了。
“天台有钱人”里除了王传君、谭卓、章宇,还有饰演吕受益太太的王佳佳[微博],以及影片的摄影等多个幕后工作人员。
“杨老师就是一个不常现身的智者,我对传君有慈父般的温柔(笑),谭卓有点像妈妈,我很喜欢这个组合。”章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药神小分队”:年度群戏是怎样炼出来的
《我不是药神》首映在上海,那是演员们第一次看片,映后他们还要上台与观众互动。
坐在下边,谭卓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开始嚎啕大哭。
章宇和王传君正好坐在她的两侧,他们一直按着谭卓,提醒她控制自己,可她完全控制不了。
尤其是看到吕受益清创和“黄毛”被车撞死的时候,谭卓更是没有办法接受了:“如果有人跟我说,王传君和章宇发生什么事了,我没有办法接受。”
在拍摄现场,徐峥总是“嘲笑”谭卓,说她看《新闻联播》、《天气预报》都能哭。
拍摄在夜店的一场戏时,剧情是经理叫思慧去跳钢管舞,勇哥甩钱让经理自己去跳,为思慧出了一口气,但那时候,谭卓的情绪上来了。
思慧在钢管舞台下方撕心裂肺地呐喊,勇哥一回头,发现思慧眼里含着泪,这都是即兴的表演。
到“药神小分队”散伙的那场火锅戏,谭卓之前还在跟大伙说说笑笑,一进到拍摄场地就哭了。
“趴在章宇身上嗷嗷哭,因为那个东西一下子就给我撞懵了,我就觉得我接受不了我们几个分开。”
文牧野见状说:“别试戏了,直接来。”
章宇回忆,那场戏从下午五六点拍到第二天的凌晨四五点,“好像喝了一场大酒”。
《我不是药神》结尾送别程勇是重场戏,拍了五天。
那条街道后面有个公园,谭卓和王传君、章宇、王佳佳在空隙时,就在那里摆各种造型,有时候是十字,有时候是A字,像一群高中同学一般。
那几天,正好有朋友探班,谭卓高兴地带着他们去现场。
“一到现场,八百多名群众演员戴着口罩分成两排,站在街道两侧,夕阳照下来,剧组的摄影师们都在下面的轨道上,副导演们在现场高声喊着嗓子,我一下就不行了,我就觉得是看着我的兄弟们的感觉。然后我就跑到文牧野的小棚子里,埋头嗷嗷哭。”
“我在那个组里面,所有的感官全都是在一个完全开放的状态。所以任何一点带有情绪的东西,马上就能把我给击倒。”谭卓感性地说。
这群演员相当低调。
王传君在片中奉献了“毁容级的演技”,却拒绝了媒体的访问。
杨新鸣则只是在拿到我们的问题之后,在安静的地方录好了自己的答案,再回给我们。
谭卓为了几秒钟的钢管舞镜头,练了一个月,留下了后遗症,这还是章宇透露的。
而“药神小分队”在礼堂打砸反派张长林的那场戏拍了四天,章宇打了11个小时,以及那些飞跃猪圈、狂踏自行车的动作镜头,在他自己看来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从一些幕后花絮里,我们才知道王传君为了减肥每天跳绳8000个,吃包子那场戏吃了40多个包子,当天晚上拍吃面的戏又吃了五碗面。
为了表现出清创那场戏的憔悴,他两天两夜没有睡觉。
在为数不多的亮相里,王传君分享了为什么吕受益爱吃橘子。
原来,这是一个血液科的患者大叔告诉他的:“身体不好,就要在能吃的时候多吃一点,这样做化疗才扛得住,多吃点维C好。”
当时大叔吃的是橙子,王传君认为橙子相对比较贵,把橙子改成了橘子。
拍摄前,文牧野向章宇推荐了韩国电影《哭泣的拳头》,他希望章宇有柳承范那个角色的劲儿。
而在章宇看来,彭浩应该是另一种样子的,“彭浩跟吕受益不一样,因为彭浩没把自己当病人,他也不想获得别人的怜悯,他与这个病是较着劲的,他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正因为这样,他活得比谁都认真。”
在设定“黄毛”这个角色时,章宇原本的头发长度是用不上假发的,但因为电影并非顺着时间轴拍,所以就做了个仿真度非常高的头套。
剧本里,彭浩只被点明是农村孩子,也没有写他具体出生在哪里。在准备的时候,章宇问文牧野:“你觉得他应该是哪个省的?”
因为他不想让彭浩说标准的普通话,“虽然他的台词不多,但是普通话应该是夹生的那种,北方的农村的西南的农村的劲儿是不一样的。”
后来,文牧野了解到章宇是贵州都匀的,就把角色的家乡定在了贵州都匀。
后来一查,“那个时候上海到都匀没有直达的火车,就上海到凯里,所以最后就定在了凯里。”
章宇在片中略拘谨的嘴型也是有讲究的,“因为他在那个棚户区里边,没有人可以说话。”
由此,章宇还在吕受益去世后的一场戏上,推导出了“彭浩吃橘子”的重要细节:
“彭浩跟吕受益的情感虽然没有单独的一瞥戏,但实际上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很长,在吕受益去世的那个节骨眼上,他们已经相处了有一年多了。彭浩在进入这个组织之前,在他的那个棚户区里边没有人可以说话,进入到这个组织以后,每天跟他插科打诨的就是吕受益,从一些细节可以看出来。所以实际上他跟吕受益的情感,在某些点上,它是有线头可以捋的,只是影片没有那么多篇幅来讲。”
“吃橘子”这场戏拍摄前,摄影没有上来,群演也没有上来,章宇却早早地坐在了楼梯上。
在章宇看来,“彭浩一定是会在那里坐很久,他曾经进去过,出来在门口坐了很久。”
坐了两个小时之后,章宇请道具师拿一个橘子给他。
把橘子放进嘴里的一刻,章宇就崩不住了,哭得他自己都有点崩溃了,最后导演文牧野上前抱着他,把他拉到了一边去。
章宇向文牧野提出了一个请求:“如果情绪是从0到10,我希望4以后的都不要用。”
最终,文牧野把这场戏的情绪剪到了两到三成。
在《无人区》里被“折磨”的杨新鸣,此次演了一个城市牧师。
开拍之前,杨新鸣跑了很多教堂,“因为有的教堂现在是女牧师或者年轻牧师,我就得打听哪个教堂里老牧师。这一天还得跑场,听完他们讲道之后还得私下聊聊天。”
在人物特质上,杨新鸣坦言没有加上太多,“脱了牧师袍,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英语教师。”
大段的英语台词,杨新鸣用的是死记硬背法。
他听说好多观众在电影院里听他说英语就笑,杨新鸣就想:“是不是因为我说得有点中国式英语?如果真是,那也是对的,因为在体验生活的时候,我专门去教堂听过英文的弥撒,咱们中国的神父讲英文的时候,不仅是中国式英语,还是带有方言的中国式英语。”
文牧野的设计里,《我不是药神》里的五人团队,徐峥和王传君是上海人,谭卓是东北人,杨新鸣是西安人,章宇是贵州人,把中国从南到北都覆盖了,各个角色也代表了不同的阶层。
口碑持续发酵,使《我不是药神》里的这群优秀的演员成为了观众和媒体追寻的对象。
忙碌的宣传期过后,谭卓相信生活仍然会回归到原来的轨道。章宇也低调表示,“电影是一个有影响的电影,但是我只是要完成我自己。”
“当然,这种片子拍出来,脸上是有光的。”章宇说。
(阿辉/文 王博/摄影)
(责编:小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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