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众口评说《美丽的家》
http://ent.sina.com.cn 2000年12月27日15:55 北京日报
连续三年以贺岁片把电影市场搅得火热的冯小刚,今年改弦更张,独自“一声叹息”去了,留下“贺岁王”的空缺谁来填补?贺岁片会不会像以往那样继续被观众看好?北京的电影票房还能不能由于贺岁片的上映而有一个大幅度的擢升?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看新近由安占军执导的贺岁片《美丽的家》是否真的美丽,美丽在哪儿?
安占军——心里没有贺岁片的贺岁片导演———“贺岁片不是电影品种的分类,只是一个档期。我没有把《美丽的家》当作贺岁片来拍,能不能超过冯小刚我不敢说,这要看观众,但我敢肯定与他不一样”
以拍摄电视连续剧《一年又一年》而名噪一时的导演安占军,显然对贺岁片的提法不以为然。他觉得“不能简单地把在年节时放映的电影都叫贺岁片,如果有人想在这时看一部悲剧又怎么样,难道不成吗?为什么我们非要在过年时吃红烧肉,吃点儿素的就不可以吗?贺岁片不能成为一种模式,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一样。要说《美丽的家》是一部贺岁片,那么,这次的贺岁片是换了汤也换了药了”。顺便说一下,安导的《一年又一年》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首届老舍文学奖。他本人被评为第14届北京“春燕杯”优秀导演,在今年6月北京国际电视周上,他执导的20集电视连续剧《警察李酒瓶》成为抢手货。
听到我说“《美丽的家》不是一部喜剧,而是一部正剧”时,安占军大有遇知音的感觉:“兄弟,你说得太对了!我本来就没想把它拍成喜剧。作家刘恒写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也不能当喜剧来读。还曾有人对我说,‘安导,咱拍它一部悲剧得了’。我说,‘拍悲剧就得研究研究了’。也有人建议拍个荒诞的张大民,我说‘不成,我这人不荒诞,也不幽默,我拍不了’。性格决定一个人的作品。正像大家看到的,《美丽的家》中张大民的生活并不是一马平川,也不是阳光大道,真要是那样,电影没意思,人生也没意思。在张大民面前,总是有坎儿,总是磕磕绊绊的,但最终都能过去。张大民举着酒杯,站在父亲的遗像前说的那几句话,是点题的话:‘我们过得不比别人强,也不比别人差。咬着牙,往前奔……’”
有人说“性格即命运”,其实同样成立的法则,是安占军说的“性格即作品”。当过兵,做过工,半路出家当导演,做事求实的安占军,也在他的一部部作品中,融入了他的个性色彩。他自称是“感性的人”,喜欢真实,厌恶粉饰,不善宣讲艺术见解,最爱用作品说话。作为北京电视艺术中心颇具实力的导演,他在电影《红棉袄.红棉裤》,电视连续剧《野火春风斗古城》、《阿郎在北京》、《一年又一年》等作品中,向人们充分展示了他对声画艺术特有的敏锐感觉和结构能力,总体把握和微观处理都有条不紊,激情澎湃不妨碍稳妥沉实,凝重深厚不掩饰情动于衷,没有扭捏做作之矫情,惟见正直凛然之大气,是一位不容忽视的、处在上升期的导演。《美丽的家》并不有意逗你笑,却不由得你不笑;不有意赚取你的眼泪,却不能不让你流泪;它甚至不去为了喜庆而渲染喜庆,但观众的心中却因人物的美好而享受美的喜悦。
安导演说:“我喜欢正面地描写生活,更喜欢客观地表达感受。理智地看问题,不回避矛盾,不粉饰现实,不仅仅是拍好电影的前提,也是做人的前提。我不怕揭一点儿伤疤,这会使人们在面对未来时更清醒些。我不觉得观众无知,也不能不忧国忧民,我永远不拍《大话西游》这样的东西,因为影视作品的文化素质也多少影响着观众的素质。我一生别无所求,只想拍特多的电影,最好一年能拍几部,等到老的时候,走不动了,就看自己的电影。刚步入影视这一行,觉得很神秘,后来觉得我也能干;再后来,又感到自己有差距,所以现在依然觉得神秘。”他的这种感受,马上使我想到当年那位聪明的僧人的睿语:“看山是山,看海是海;看山不是山,看海不是海;看山还是山,看海还是海。”可见,天下的人情物理都是相通的。
话题又回到了《美丽的家》,安导说:“张大民可不光是贫嘴。他的感情很丰富,别看他总是开导别人、安慰别人,他自己也有过不去的事儿;别看他总是在逗别人笑,他独自一人也掉泪。”安导最得意的,是在片中运用的小号,小号的声音反复出现,“象征着昂扬、敞亮、进取、向上”。
“贫嘴”好不好?为生活添色、使他人解颐有什么不好。《美丽的家》中的张大民,能使我们想起胡同里的“名嘴”让人忍俊不禁。主演梁冠华说:“我从张大民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看过《美丽的家》,就想起自己曾经居住过的胡同和那些善良、有趣的邻居,尤其是“贫嘴”张大民,使我记起小时候总是逗我们笑的名叫天来的“名嘴”。天来长得憨憨的,满嘴“跑”舌头,在那寂寞的年代,他是我们半大小子闲暇时光的一大乐子。他往四合院门前的台阶上一站,旁边就围上一圈儿人,听他侃。他从不笑,很严肃,也就更引得你笑。他说话时动词用得极好,他说:“大热天,穿没膝大衩,端一海碗吃炸酱面,拍点儿黄瓜,点点儿芥末,绝了!”像“没膝大衩”、“点点儿芥末”这样生动传神的语言,也只有胡同四合院里的“名嘴”能够说出,真是不让崔永元。
在《美丽的家》中,由人艺演员梁冠华扮演的张大民,就长着一张好使的嘴,它张开是圆的,合上是扁的,死人能给他说活了。“你知道吗?这里有一万多块钱的浴缸,当时,那浴缸里没水,不然我就一头扎进去了。”贫富之间的差异,被他一句诙谐的玩笑话,表达得淋漓尽致,但同时又不卑不亢,只令人捧腹而已。类似这样出奇不意、妙趣横生的人物对白,实在是俯拾即是,常使电影院坐席上笑声一片。梁冠华是一位很有人缘的演员,他在影片中总是皱着眉头说那些让人开怀的话,他的局促难受的表情和让你舒展舒坦的语言,形成强烈的反差,使得喜剧效果倍增。可见他深得不给你吃不给你喝却不断运动你两腮肌肉的诀窍。
当善于思考的观众问“张大民身上有没有阿Q精神”时,梁冠华说:“张大民就是张大民。他是北京胡同里常能见到的小人物,但小人物身上并非无什可取,他乐观、忍耐,不向命运屈服,而是相反,靠着自己善良的心地和诚实的劳动,来过他感到幸福的生活。我再说一遍,‘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的幸福两字,不是带引号的。”的确,幸福有千万种解释,人们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很难对他人的境遇和悲喜交加的生活有切肤之感。而文学和影视作品,给我们提供了了解别人和别样生存状况的机会。一只小蚂蚁,也应该有它的惊喜和欢欣,何况小蚂蚁还是勤劳的搬运工呢!在一切卑微的事物中,都有伟大的真理迹象,只要你善于见微知著。
梁冠华的表达是诚恳的:“是的。我自己有时也用阿Q的精神疗法。为什么不用呢?当你有时真的无法排遣心中郁结的时候。我从电影中的人物张大民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他开朗,会自我解嘲,而我个人属于比较钻牛角尖儿的人。我觉得,张大民多多少少改变了我。”
当网友对张大民的“家里的”——李云芳的扮演者朱媛瑗说“生活中要是有你演的云芳这样的媳妇,让我去死都愿意”,朱媛媛回答说:“好。那我会多塑造几个这样的人物。”但谈起演员的职业,她说“很残酷......”
中国的女演员演贤妻良母都很到位,闭着眼都能演个八九不离十,这是因为生活中这样的人物太多了,尤其是在中年以上的妇女中。而中央实验话剧院的朱媛媛扮演的李云芳,又格外为男性观众所激赏。一位看过《美丽的家》的网友甚至说:“我若能遇到云芳这样的媳妇,死也心甘。”他还问朱媛媛:“你在生活中是这样的女人吗?”朱媛媛笑答:“既然你这么喜欢李云芳,我就再多塑造几个这样的人物。”
记者对朱媛媛说:“你本人与角色李云芳的反差不小,你刚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而李云芳是孩子都已长大的中年妇女;你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而李云芳已经历经沧桑,这是不是说明你的演技好呢?”
朱媛媛说:“‘演技好’这话,说得太大了。演不同的角色,是每个演员的职责。”
记:“你最喜欢演什么样的角色?”
朱:“没有什么最喜欢。”
记:“我能问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吗?”
朱:“他们做最普通的工作。母亲是医生,父亲是工程师。”
记:“你觉得张大民哪一点最让女人着迷?”
朱:“他对生活乐观。从来不知难而退。在他妻子和家人以及邻居、朋友有了麻烦和苦恼时,他永远能站出来,为别人分忧解难。他是一个从无抱怨的男人。我觉得,不管贫富、也不管地位高低,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这样一种心态和素质,不仅乐观,还要对生活热情,有激情。”
记:“是不是女人的物欲比男人更强一些呢?”
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爱美,自然就会对化妆品、服饰和新款时装更感兴趣,对家居环境和日用家具也讲究一些,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你要根据自己的能力和条件去选择,去过最适合自己的物质生活。在物质上,人是很难满足的,你开了‘宝马’,又想‘大奔’,开了‘大奔’,又想飞机。有飞机也无妨,关键看适合不适合你。”
记:“你认为女人身上最可爱的品质是什么?”
朱:“保持做人的淳朴、善良,还有诚实。有了这三点,她就不会是一个太坏的人吧?”
记:“《美丽的家》美丽在哪儿?”
朱:“各人有各人的体会。有的人会觉得从大杂院搬进楼房是美丽的。有的人会觉得房子到底是装修了,虽不豪华,却也还是美丽的。有人会觉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家人和和美美、人气旺是美丽的。就看你怎么感受了。”
记:“你愿意把演戏作为终生职业吗?”
朱:“不愿意也不成,我干不了别的。说到底我还是喜欢表演,尽管这职业很残酷。”
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演员这职业是残酷的。为什么?”
朱:“你是被动的。被人挑来挑去。真的演了戏,又要被人品头论足,说好说坏你都得听着。女演员青春易逝、容易变老,所以就更有压力。该吃饭时不吃饭,该睡觉时不睡觉。该温暖时不温暖,该冷时又不冷,冬夏颠倒。前几天在外景地拍戏,只穿旗袍,站在寒风中一站一天,脚冻得都没有感觉了。你说残酷不残酷?”
记:“可是‘北飘’(在北京飘着的、找不到工作的艺人群体的简称)有多少人还没有饭碗呢!”
朱:“哦,你是说我比要饭的强一点儿。”
记:“我发觉你说话很有条理和逻辑。这说明‘中戏’的教学水平不错。也说明你爱看书。”
朱:“这要感谢我的班主任。我们在学校时,每周都举办一次沙龙,每个学生要写篇散文,当场读给大家。虽然文学性不敢说怎样,但每个人的散文都很有情。老师还给批改。有时的评语是‘感情真挚,情感朴实,再多看点儿书。’所以,现在让我提笔写东西,我不怵。”
且看影视专家、评论家眼中的《美丽的家》。陈剑雨、刘扬体、高尔纯、张思涛、孟犁野、韩小磊、朱小鸥、王人殷、彭加瑾各有说法......
陈剑雨(中国影协研究部研究员):“这部片子让我很感动。看了片子后大家又重提现实主义和典型人物。即将跨入21世纪,中国电影又能在现实主义的路上继续往前走,走出一个《美丽的家》,走出一个张大民,这是中国电影的希望所在。”
刘扬体(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我们究竟该如何评价张大民,关键是我们对生活的理解。这个片子触及很多现实问题,很真实甚至让人辛酸,但没有回避。片子结尾,张大民当了居委会主任太突然了。贺岁片的形式承载不了太过沉重的东西。片子很完整,风格很统一,在完美表达上达到一定水准。我相信,观众会欢迎这样一部别具一格的贺岁片,因为它没有回避生活的严肃性。”
高尔纯(中国电影剧本创作中心主任):“贺岁片不一定要有固定的模式。这片子为我们开拓了一种新的形式。张大民的形象很丰满,中国大多数老百姓应该被关注。‘紫禁城公司’在选择电影题材上,很关注市场和观众,这部片子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还是现实主义的东西最感人。”
张思涛(中国电影家协会秘书长):“这是值得讨论的一部片子。它反映出当今普通人温饱解决后追求更好生活的欲望,很具有时代特征。张大民这个形象很耐人琢磨。这个人物为什么会在当今引起如此大的反响?不仅观众有共鸣,很多评论家也在挖掘其文化内涵。在苦难中的乐观向上、用豁达幽默来化解消极情绪,也体现了我们的民族精神。”
孟犁野(中国影协研究员):“看了这部影片,我觉得导演安占军比起以前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影片结尾确实有生硬之感,但在节日的喜庆气氛中,这些处理是可以理解的。中国电影走到现在,真的要靠现实主义了。”
韩小磊(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我的第一感觉是看得挺高兴,也舒服,一点儿不累。说实话,国产片这几年看得不多,有一大部分是不想看,因为太重大了,有些让人承受不起。有一些过于深奥了些,又深奥得没多大学问。这个片子很愿意看,看得愉快,这是电影本身给予的东西。今年‘紫禁城’采取新的策略,表现我们老百姓普通、真实、亲切、自然的生活,我觉得能获得观众。毕竟这个社会里,没有钱和钱不多的普通老百姓是大多数。这片子有两个优势,一是刘恒为编剧,二是安占军执导,他曾在《一年又一年》中感受到他对北京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朱小鸥(中国影协编审):“安占军是一个聪明又有灵气的导演。他对生活的发现和影片的处理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流俗套。在张大民电视剧已经响遍全国的情况下,要拍续集是需要勇气的。影片也有不足之处,信息堆砌得太满,观众要不停地接受,很难有时间体会一下张大民的辛酸和辛酸化解之后欣慰幸福的感受。”
王人殷(《电影艺术》主编):“这部电影对于我们当前的创作应该有些启示。它确实塑造了一个性格典型的人物。这话好说,但真正在电影中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我们一直在研究进入WTO后中国电影应怎样,我认为,《美丽的家》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很好的路子。张大民的苦中作乐、健康向上的精神,是全世界人都会推崇的。这部电影较好地结合了民族本土化和世界全球化。”
彭加瑾(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这是一部难得的作品,对得起观众。特别是两位主演,会受到观众的青睐。影片打通了娱乐片和艺术片的界限,可以说它是全功能的:既有很高的艺术性,也有很强的娱乐性,同时又是一部较好的主旋律影片。它能把观众带到比较高的境界上,它塑造了复合性的丰满人物张大民,也传达出了生活的真谛。”
结束语:
不美丽的家都是一样的,而美丽的家各有各的美丽。快去看看这是怎样一个《美丽的家》吧!相信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因为影片所描写的正是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又怎么能对自己失望呢?本报记者 彭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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