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毁灭之路》的导演山姆.门德斯和男主角汤姆.汉克斯对面，我有点顾不上提问，只想看看我喜爱的导演和演员最真实的表情和风度。对于大家的质疑，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反应灵敏，回答得体，不得不让人由衷佩服。用摄影记者王轶庶的话来说，我对汤姆.汉克斯是有感情的，所以不论他怎样回答我都没关系，而山姆.门德斯表现出的对批评的在意却多少让我有点意外，甚至让我觉出他对东方记者的警惕，好在他表示自己十分推崇吴宇森的电影，对于一位华人导演有这样的敬重和夸赞又足以让我心里平衡。

　　　　　　　　　　　　　　　　　　　———谢晓

　　山姆.门德斯：我受吴宇森影响

　　谈影片风格

　　记者：电影发展到今天，各种类型片都已经非常成熟，你在拍摄时还能想到些什么新的语言或方法去讲述这个故事？

　　山姆.门德斯(以下简称门德斯)：的确有必要找一个新拍法，怎样拍一个发生在1930年的故事呢？我想并不只是说如何让一部摄影机运动那么简单，也不仅是拍如何吃饭、杀人，而是要挖掘出黑帮人物的内心世界。作为一个影片拍摄者，我的兴趣是如何把故事说好。而所谓类型本来就是一种风格化的东西，你如果想从影片中找出现实感的话，比如说看影片中哪些会与生活中相符或不相符，那我认为可能拍一部现代片更好。

　　记者：有人看过后会觉得影片故事太简单，而且在细节陈述上不够，相较于同类电影《教父》和《低俗小说》来说都没有超越，不知你如何看待这种评价？

　　门德斯：影片不能与《教父》比，就像它也不能与《公民凯恩》相比一样，这是不同的，而那两部都是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至于你说电影长度不够，我不是太明白，可不可细说一下……

　　记者：《毁灭之路》改编自漫画书，你在拍片前看过多少遍，会不会受到一些影响？

　　门德斯：看过很多遍，但与其说受到它的影响，还不如说我受吴宇森电影的影响———宛如芭蕾一般的动作场面、男人间的友谊，这正是我希望做到的，但我还是希望和吴宇森不一样。

　　记者：你之前的《美国美人》我非常喜欢，从第一部转到第二部片完全不同题材的过程是怎样的呢？

　　门德斯：首先谢谢你的夸奖，说到《美国美人》，当时它在美国的票房和评论都好到我无法想象，在获了奥斯卡后我发呆了三个月，完全不知道下一部应该拍什么，这时制作人拿了《毁灭之路》的剧本给我，一看我就爱上了，看到剧本上的文字时我已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所有画面，我真是爱死它了。我希望观众能够想象并理解画面之外的深义。

　　谈演员表演

　　记者：你会不会觉得用汤姆.汉克斯这样一个一贯演“好人”的演员来演杀手有点冒险？

　　门德斯：这是肯定的，我知道要改变一个已被大家熟知的银幕形象是多么难，但有一件事比这个顾虑更重要，那就是让一位优秀的演员去尝试一个他从未演过的角色是非常让人兴奋的，而且汤姆也非常乐意挑战自己。作为演员是很容易被观众归类的，而演一个出位的角色并不难，难的是演一个平凡角色但被人记住。我们看他早期的影片像《Punchline》和《费城故事》等，会发现他身上有种别样的东西。生活中他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看起来风趣幽默非常放松，直到与他合作时才发现他身上压力是非常大的，他很努力地去改变他在观众心中已有的印象，这也是我特别希望他做到的。

　　记者：你在用汤姆.汉克斯和保罗.纽曼两位奥斯卡影帝时，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

　　门德斯：当然不会。有压力并不是件坏事，但你如果老想着这个问题那就会妨碍创作。你必须抽离出来。保罗.纽曼已经77岁了，对他来说完全没必要靠这部电影去证明什么，但这个角色本身有新意，他演得也出彩。

　　记者：影片虽是黑帮片，但回避了很多暴力场面，反而表现得很含蓄，你为何会采用这样一种表现方式呢？

　　门德斯：对，这个问题正是我想强调的，所以影片一开始就有一个他们父子间关系的交待，我当时这么去拍就是想强调父子情才是全片的一个基调，我不希望拍成一个仅仅是黑帮动作的电影。这个选择也是我想了很久后做出的，我不希望重复以前任何黑帮片表现的那种血腥或暴力场面，而现在来看这种选择也是对的。

　　记者：影片现在放映，你会不会担心明年的奥斯卡评委记性不好到时不投票给它？

　　门德斯：不会，因为我拍电影是给观众的并不是冲着评委去的。得奖不是你所能考虑的，你只要想着如何让观众看片后得到快乐就行了。　汤姆.汉克斯

　　汤姆.汉克斯：偷窃别人的智慧

　　记者：这个角色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谈杀手角色　　汤姆：是父亲这个身份，如果不是我自己也有小孩的话，我很难理解苏利文这个角色，也不会理解山姆.门德斯拍片的用意，当然我并不能打包票说我一定能演好这个角色，一定能演出它更深一层的味道，但我想这正是角色吸引我的地方。

　　记者：以前你一直演一些好人角色，这次诠释杀手，怎样理解这个角色的？　　汤姆：我一开始就认为影片讲述的重点其实是父子情，影片中保罗.纽曼与我演的父子关系是一方面，而我与儿子间的关系是另一方面，儿子亲眼目睹父亲杀人，但父亲又希望儿子不要像自己那样走上杀手的不归路，所以他展开报复，原因就是希望儿子可以远离这个圈子，这两方面的父子情构成了影片的主题，所以影片并非单纯的黑帮片，我也希望观众在看片时能从这方面去体会导演的用意。

　　记者：你在具体的表演上有难度吗？　　汤姆：其实演这个角色并不容易，并不是戴着帽子、穿着风衣、手拿机关枪就可以的，我希望自己演的这个杀手并不仅是个坏人，也是一个有惧怕、有小孩、有家庭、有七情六欲的人。

　　记者：影片有没有取法其他经典电影作品？　　汤姆：人类从未停止向历史上的经典学习甚至是“偷窃”别人的智慧，像我自己就已经“偷”了25年的表演经验了，再比如保罗.纽曼的头脑就是你要偷窃的东西，他站在片场一发号施令，学习就开始了，不论是他的现场判断能力，生活体验还是其他，只要你与他在一起就会发现这种学习是不能停止的。

　　谈形象突破

　　记者：你现在拍完后看，是否认为这个角色真的能改变观众心目中的惯有形象呢？　　汤姆：我想不能。因为很多人看完片后对我说：“我们看到一个有着金子般内心和慈爱的父亲形象。”其实是否要改变我以前的形象并不重要，如果要那样的话我早就有一大堆剧本等着去拍了，重要的是观众看完片后能从角色中得到感动，能理解父亲那种深切的感情，这就够了。而且影片中山姆.门德斯也并不想渲染血腥或暴力，那种片子在好莱坞每个星期都会有很多，我与他在这点上是有共识的，我们想拍出来的是感动观众内心的电影，所以不需要太多刺激感官的画面去表现这种杀人场面，我想自己也并不希望通过这部影片让观众记住的是我仅仅是个杀手这么简单。

　　记者：有种说法是，你当时接演这个角色时是因为看重导演第一部片获过奥斯卡奖，你也希望像凯文.斯派西一样获奖，是吗？　　汤姆：我从未这样想过，因为我一直在忙，在准备角色。当然我后来也看过那部影片，我当时确实想过，那个角色要是让我演就好了。其实当时山姆.门德斯给我看这个剧本时，我就一下子被人物和故事吸引住了，并没考虑过其他，或许这个剧本给一个女导演来拍又会完全不同，直到现在我不认为门德斯会与我第一次见到他、与他一起吃饭或我看过他那部电影后的感觉有什么不同。(本报特派威尼斯记者谢晓摄影／王轶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