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奥地利导演杰西卡－奥丝娜专访
奥地利导演杰西卡-奥丝娜
杰西卡-奥丝娜
新浪娱乐讯 奥地利年轻女导演杰西卡-奥丝娜第一次来到威尼斯，《卢尔德》是她角逐66届威尼斯金狮的力作。有记者看到李安看完后相当卖力的鼓掌，在影展奖项公布后他也特意提到这部很喜欢的作品。虽然最后惜败金狮，但是却获得为更多影评人认可、分量不轻的国际费比西影评人协会大奖和人道主义电影奖。影片在威尼斯影展放映后，导演杰西卡-奥丝娜接受了新浪娱乐独家专访，对影片的拍摄过程，涉及宗教这个敏感话题的思索以及可能的后续反响和记者面对面交流。
“医学并不是一门完全精准的科学，却是最接近真相的学科”
昨天和一位电影节上的西班牙记者聊天，我们都觉得《卢尔德》是一部少见的充满智慧的优秀影片，不知道你们在影片放映后得到了什么样的反馈？
非常正面的反馈声音，我非常高兴，因为之前我非常焦虑。这是影片第一次和观众见面，我在这部影片上已经工作了太长时间了。
整个电影从准备到最后一共用了多久？
从2005年9月份我采景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事实上，我采景花了很长时间。这是一个题材很复杂的影片，这也许正是我很焦虑的原因之一。影片展示了不同的观点，我尝试着从不同侧面表现。对一件事情做出判断下结论很不容易，影片的假设前提正是这一点，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于是决定在这一主题上做一次探索，找到事物呈现的不同角度，这就是影片主题的复杂性所在。
一方面看电影时能感受到您和影片主题刻意保持的距离和客观性，另一方面，又有一种知觉告诉我，这个关于宗教的影片中，导演本人不是宗教信仰者，这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得到了证实。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选择一个和您本人的哲学信仰没有直接关系的题材展开？
也许这是因为我对世界的态度属于不可知论者。对我来说，寻找信仰就成为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有的人非常信仰宗教，相信上帝的存在和它的善心。为此，我采访了很多人，包括社会学家，观念学家，传教士和其他宗教人士，这让我很有收获，因为影片中涉及的问题我都问遍了。为什么上帝是公平的，有一些人的疾病被治愈另一些人却没有？为什么有上帝的存在，海啸又可以随意横行？有趣的是，正是这些对宗教深信不疑的人，告诉我上帝并不拥有绝对权力来指引所有的事情，来是需要依靠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信仰力量，来指导事情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所有事情都有它光明的一面，宗教正是对这积极光明一面的探索。也许现在说起来很轻松，但正是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
在您去宗教圣地探访之前，从报纸上看到关于那里时不时奇迹出现的报道，您是怎样的心理想法，觉得那里发生一些奇迹是真得有可能？
首先，我很好奇，希望对这一点可以了解更多。我和卢尔德的医生聊天，他对奇迹出现的现象一直在做研究。医生对我说，每天都会有小小的奇迹发生，研究起来很有意思，譬如有的人来和我说，真是奇迹呀，我本来脚疼，一下子就好了，但是没有人会对这些小小的变化感兴趣。但有时候，疾病突然治愈的奇迹则很令人吃惊。医学并不是一门完全精准的科学，却是最接近真相的学科。有时医学并不能以科学的角度解释所有的疾病治愈，这样的时候，人们就把它称之为奇迹。再之后就有教堂的解释加入，这正是问题所在。对我个人来说，发生一些找不到解释理由的事情，是可能存在的，这是否意味着是上帝给我们做出指点，这个宗教相信的东西，我却不信。
故事人物全部来自真实生活
在影片正式拍摄前，您去过多少次卢尔德？
在取景期间去过5，6次吧，我做过几次朝圣。
在这部影片之前去过那里吗？
从来没有。我读过许多探索调查的文章，和证人的证词。那些人们讲述的奇迹传言，到了后来，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比如让－皮埃尔－贝里，那是在1980年，他本是全身瘫痪坐在轮椅里，但是突然有一天就从轮椅上站起来，可以自己走路了。
这正是这部影片中西尔维－泰丝图扮演的女主角的原形？
是的，但还有另一个奥地利女人，她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并在后来写下一部传记，这是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事情。我对她的案例很感兴趣，因为她的做法很实用主义，专门为此写了一部著作。这也是创作影片中女主人的灵感来源，因为我们看到剧中的她非常潇洒。
影片的剧本很精彩，对白和结构都很严谨，剧本的创作过程用了很长时间吗？
在朝圣期间，我和许多人相遇，并采访了那里的神父和工作人员。影片中的主要角色都来自现实中的真人，在演员挑选时，我希望营造一种童话故事的氛围，英俊的骑士，刻板的教会负责人，美丽的小女孩，还有德国童话中灰姑娘的故事，这是影片中西尔维扮演的女主人公的角色。我尝试着让影片展现出一个童话故事的框架。也许，这是想借助暗喻的形式告诉人们，奇迹其实是一个童话故事，展示了人们希望一切都得到完美结局的愿望。
在卢尔德拍摄这部影片顺利吗，有没有受到拒绝或者阻力？
拍摄的准备工作，包括获得卢尔德那里的拍摄许可程序都比较复杂。他们看过我之前在戛纳展出过的作品，明白这是一个严肃的电影计划，我想最开始他们害怕我的电影是嘲笑他们。我给他们解释，不，我对此不感兴趣，只想对宗教说法的奇迹做一次深入的探索。我同时解释，影片也会涉及对此的许多含糊不情的理论，正是这一概念的复杂性让我感兴趣。他们明白了我的想法，后来给我很多帮助。
片中第一个画面就很抓人，那些坐在轮椅上的病人，一个个依次在服务人员帮助下进入餐厅就座，场面新颖，是怎么想到如此开场的？
整个电影开始拍摄前， 甚至在还不知道拍摄的具体地点时，我就先完成了影片拍摄流程图(storyboard) , 主要是为了了解影片将会使用的语言，节奏，和视觉效果。我意识到需要展示的是一群人，而不是个别人，也就是说在无数人当中，是 “偶然”选中了某个人，让他成为因奇迹病愈的幸运儿。我需要这个每天不断移动的集体始终出现在叙事中，考虑哪些人应该出现在画面内，那些是在镜头之外。这些病人的集体形象如一副完整绘画。从一开始我就想，一定不要祈祷的画面或者卢尔德的背景开场。因此，就想到这个集体的成员依次入场，表面看起来他们就象是旅行社组织的集体游，但是很快你就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他们是一个特殊的残废病人团体。
对于法国女演员西尔维－泰丝图扮演其中女主角，来自与您的决定吗？
是的，从一最开始我就想到让她来扮演，一方面她的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另一方面，又可以感受到她内心世界的坚强。注意到她的那双大手了吗。这正是我感兴趣的地方，不希望把她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我不希望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软弱无力的女子，而是……影片中她在奇迹出现站起来后，面对世界和周围人的态度并不是很柔和善意。
“人事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变化。绝不是 ‘我相信上帝，然后句号结束’这么简单！”
影片中一面展示了那些对上帝和宗教虔诚的教徒，另一方面，又是人们拿宗教开玩笑的画面，这种反差仿佛一种潜在的思想暴力，给人印象深刻，为什么会有这种两极的展示？
因为这就是现实。当我在生活中和人们交流的时候，包括那些虔诚教徒，我发现他们时不时拿上帝开涮。这不是一种悖论，其中一个教父告诉我从事神职已经40多年了，但是其中7，8年的时间迷失了信念，直到又重新找回。他的讲述充满人性，一切都没有想象的容易，因为人事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变化。绝不是我相信上帝，然后句号结束这么简单。每个人对每一件事的想法都不会完全一样。
您为了这部影片做了如此多的资料准备，现在电影完成拍摄，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是有了一个完整清晰的思路，还是更加混乱了？
对于那种高高于人之上，权力无比慈善无边的上帝存在，并对人类加以指引的观点，我以前就不相信，现在更加明确了。但是我明白，成为一个宗教信仰者，其实质就是找寻每个人的幸福。
如果我的理解正确的话，是否可以说即便奇迹发生了，我们其实对它的持久性也并没有最终的保障？
完全是这样。也正是由此，我们需要自问，在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是谁在左右一切？
等待观众反应，到朝圣地 “卢尔德”首映
事实上，面对宗教这个敏感话题，西方电影中真正正面触及的电影作品很少，您是否在筹备期间，对可能引起的争论和反对有过担忧？
我不知道天主教教堂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长时间内我都不很明确这部电影究竟会把我带到哪里，一直沉浸在这种对平衡的探索当中。我还记得，有时候对是否能够在各种不同角度层面中找到平衡很是怀疑。因为我既不希望这是一部宗教电影，也不希望是一部反宗教的作品，由此而来各种提问一直不断。
影片上映后，也许有人只是把它当作一部虚构故事来看，也许会有对上帝和奇迹深信不疑的人会反映激烈，尤其是在意大利，一个宗教传统特别浓厚的国家，每次涉及到宗教这个敏感问题，大家都很小心。有没有考虑到之后的观众反应？
我不知道，我真得想象不出。电影拍摄结束的时候，我就自问，观众可能产生的反响是什么？
影片是三个国家投资合拍，您是奥地利导演，为什么最后选择用法语拍摄？
在我决定影片在法国卢尔德拍摄的时候，法语拍摄的可能性被提出，同时我们也考虑到一群奥地利游客来卢尔德朝圣的内容，可是我不想这部影片因为国家的问题而纠缠。因此，我最后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用法语和法国演员拍摄，这对我是一个挑战，同时法语又让我可能和影片拍摄保持一定空间距离。
影片的拍摄资金在筹集上有没有困难？
大部分资金来自奥地利，剩下的是德国和法国，我们用了一年事件筹集。
整个拍摄预算大约是多少？
我不清楚确切的数字，大约是300万欧元左右。
我想之后如果影片得到市场的良好反映，是否应该再到卢尔德去感谢上帝的关照呀？
(开心大笑)这也是别人之前跟我说的，如果影片成功了，应该重回卢尔德感谢圣母玛利亚。影片的发行商也考虑到去卢尔德做首映这个想法。(图/采 刘敏)
笔者注
出生于1972年的奥丝娜大学学习心理专业，后又在维也纳电影学院师从迈克－海内克，并参与后者《大快人心(fanny games )》的编剧工作。1996年奥丝娜的第一部剧情短片在洛加诺国际影展上获奖，三年后的中片《inter –view》参加戛纳并获得电影基石单元评委特别点名。奥丝娜的第一部剧情长片处女作《可爱的瑞塔(Lovely Rita)》和随后的《旅店(hotel)》均在戛纳亮相，前者同时获得欧洲年度电影颁奖的最佳新人发现奖提名。
《卢尔德》是年轻导演的第三部剧情长片，同时也是最为成熟和丰富的一部作品，讲述一个宗教社区组织的残疾人团队，来到法国西南部的朝圣重地卢尔德，渴望象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的朝拜者一样，在上帝的指引下，或者找寻内心的宁静，或者期待奇迹出现健康恢复。法国实力派女演员西尔维－泰丝图扮演的主人公克里斯蒂娜因不治之疾而瘫痪，终日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她参加了这个朝拜的残疾人团队，镜头跟随她的注视，走进卢尔德这个神秘而复杂的宗教圣地，目睹这里宗教传统和现代商业旅游气息混杂的奇怪现象。人们对上帝的指引深信不疑，却对身边发生的许多事情无法做出合理解释。就像朝圣的某一天，克里斯蒂娜突然可以站立行走。发生在她身上的奇迹，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幸运，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它的选择标准又是什么？意味深长的影片结尾，是导演的自问，也是对观众提出的思考，这种奇迹，究竟可以在时间里持续多长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