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内克：我的电影从个人生活境遇出发
1942年生于德国，其父是一位奥地利导演，母亲是德国演员。1989年自编自导处女作《第七大陆》；1997年《趣味游戏》惊艳戛纳，被提名最佳剧本；2001年，《钢琴教师》在争议声中获戛纳评审团大奖；2005年以《隐藏摄像机》赢得戛纳最佳导演奖；2009年的《白丝带》为哈内克首次摘得金棕榈。
早报记者 蔡晓玮
当地时间27日晚，在大雨中，第65届戛纳电影节落下帷幕。中国军团在本届戛纳电影节上只留下倩影，无缘主竞赛单元；而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Michael Haneke)则众望所归，凭借讲述老年夫妻面对死亡考验的影片《爱》摘得金棕榈。这是他2009年凭借《白丝带》斩获金棕榈后，第二次获得金棕榈的垂青。
即便是对此次各奖项的归属再怎么颇有微词的媒体，也几乎对这一戛纳电影节顶级荣誉的归属举双手赞同。《卫报》评论称，“《爱》是一个导演在其巅峰期贡献出的大师级作品；这是一部令人震惊的影片，它关于离别的仪式、关于人们相互之间的联系、关于失去的苦痛。《爱》是粗粝的、令人心碎的，它是今年金棕榈奖当之无愧的赢家。”
生于1942年的哈内克已经年过七十，然而在2000年后，他仍然以两到三年一部的速度匀速出击，《爱》正是紧接《白丝带》之后的又一部力作。和政治性颇强、试图思索恐怖主义原型的《白丝带》相比，《爱》同样给观众们带来了沉重的观影体验：年老、疾病和死亡。但评论也认为，虽然和前作一样充满对道德、良知的拷问，但这部新作中充盈着一种在哈内克以往作品中少见的温柔感。
影片的男女主演的表演同样获得盛赞，饰演老夫妇中80岁的丈夫乔治一角的特林提格南特曾主演了于1967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以及《蓝白红》三部曲之《红》。而他和戛纳影帝的失之交臂，也被部分媒体认为是本届影展的颇有争议的事件。
上周在戛纳的大华酒店里，哈内克接受了《纽约时报》的专访，老人大多时候以德语回答问题，采访通过翻译进行。他透露自己的电影创作首先来自于个人的生活境遇，“我拍摄电影是因为自己被某种情境所影响，被某种我想要去反映的东西推着走，最后(这种情境)本身得到了艺术性的投射。我总是力图非常直接地去看待我所面对的主题。我认为这是戏剧性艺术剥除了娱乐产业的面具后的任务和本质。”而对于影片所受到的热烈欢迎和温暖反馈，哈内克也认为这完全是影片本身主题的原因，“我并不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更加睿智或者更加平和了。”这位老人倔强地说。
不将“年老”政治化
记者：你曾说过，《爱》是基于你的个人经历而创作的。所以，这也是你不得不以我们少见的坦率和直接来处理年老这个主题的原因么？
哈内克：我自己对于这个主题(年老)的印象是，大多数情况下它都被政治化了，实际上有很多关于老人的命运这样的电影。我并没有采用类似的手法，因为我认为其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主要的命题，当然，事实也是这样的。我拍摄电影是因为自己为某种情境所影响，被某种我想要去反映的东西推着走，最后(这种情境)本身得到了艺术性的投射。我总是力图非常直接地去看待我所面对的主题。我认为这是戏剧性艺术剥除了娱乐产业的面具后的任务和本质。
记者：在你写剧本的时候，是不是脑中已经有演员的人选了，比如一些法国巨星？
哈内克：我就是为特林提格南特写的剧本。我对他一直非常崇敬，一直都想和他合作；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角色。这是一个必须条件，他必须参加。没有他，我就拍不成这部电影。他给这部电影带来了我所需要的温情。
我年轻的时候，就被艾曼纽·丽娃在《广岛之恋》里扮演的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俘获，但之后，她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当我们在为女主角选角的时候，我们邀请了所有的符合这一年龄段的法国女演员。从一开始，丽娃就是我的最爱，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棒的女演员，同时也因为她和特林提格南特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组合成一对非常迷人、并且令人相信的情侣。
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特林提格南特说你是一个要求非常苛刻的导演，他甚至开玩笑说，你对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的鸽子也要指导一番。但作为经常和你合作的演员，伊莎贝尔·于佩尔却表示你一点也不难搞。你怎么评论你对演员要求很高这件事？
哈内克：因为我也自己写剧本，所以我知道我到底需要什么。我对于我自己想要的效果确实是非常顽固的，但是同样，你也得怀揣着耐心和关爱来工作。我热爱我的演员，我的父母都是演员，而且和演员的合作是整个电影制作过程中最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要让他们感到受到保护，并且有信心相信自己不会被背叛。当你创造除了一个彼此信任的氛围之后，一切就都成竹在胸了——演员会竭尽所能地达到你的要求。
你可以对演员采取独裁政策，但他们会感受到这一点，而他们的演出也会展现出你的独裁。或者你可以带领他们分享你的意见，直到他们的演出最后完全出于自己的信念。这是一个关于决心和说服力的问题。我并不是那种喜欢长篇大论、喜欢用很长时间排练的人。我是非常技术性的，我告诉我的演员，你进来，你坐下，你拿起一杯咖啡，你看这里，你说台词。我们在摄影机打开的状态下进行尝试，假如这样行不通，我们就调整到可以为止。非常简单。
挑战三一律的叙述方式
记者：为什么你将这部电影的场景几乎完全设置在老夫妇的公寓里？
哈内克：当你准备尽可能严肃地去探讨一个主题的时候，你必须找到一个正式的、适合的表现方式。对于老人和病人来说，他们的生命就在他所住的(房间的)四面墙之间萎缩。
对我来说，这部电影非常适合采用经典的时间、地点、行动三位一体的叙述形式。一部发生在一个单一的场景中的两个人的故事很难吸引住观众持续的注意力。但我享受创作中的这种挑战，而假如能够成功，那将会比其他方式好太多。
记者：这间你在片场造景出来的公寓，实际上在影片中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的角色，它表现出了很多夫妇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生活。你在场景的设置方面是怎么考虑的？
哈内克：这个公寓是以我父母公寓为蓝本建造的，但是因为我们需要将这个威尼斯风格的公寓放到巴黎，所以我们做出了一些微调，用了一些法国风格的家具。
为了防止误解，我必须强调，我创作这部电影的动力并不来自于我的父母，而是另外一个我非常亲近的人。我之所以用父母的公寓作为蓝本是因为，当你创作剧本时，如果有一个非常精确的场景布置的概念将会非常有帮助，而且它本身也会激发你的灵感。比如，在这部电影中，厨房到卧室的距离就给了我灵感，我会想男主角可以怎么做，可能会发生什么。
记者：对于《爱》所受到的热情欢迎你感到惊讶么？对于一些你早前的电影，观众们对严肃的主题会反应得更加——
哈内克：更加激烈？(微笑)我希望每一部新的电影都能够展现我的新的一面。观众对这部影片的反应不同是因为这(这部影片中所展示的)是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面对的事情，是他们对这个主题的反应。我并不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更加睿智或者更加平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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