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导《少年派》时的李安。

　　南方日报记者 郭 珊

　　在刚刚落幕的第85届奥斯卡颁奖礼上，著名华人导演李安执导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一举夺得四项大奖，李安本人更是力压劲敌斯皮尔伯格，第二次举起最佳导演的小金人。这位华人导演之光，在导演生涯中却并非一帆风顺，早年曾6年赋闲在家，一度靠妻子养活……然而，最终他凭借自信与坚韧，完成了“少年派”一般的奇幻导演生涯。

　　李安再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消息一出，华人世界群情激昂，一片欢呼声中，李安手捧小金人吃汉堡的照片，瞬间爆红网络，而李安的奋斗史和婚恋史也被挖地三尺：曾经考了三次才考上大学；因为不顾父亲反对执意赴美进修电影，父子关系恶化长达20年；曾经2个星期跑了30多家电影公司自荐剧本，惨遭白眼和拒绝……其中尤其以李安在拍摄第一部电影之前吃过6年“软饭”的经历，最为引人瞩目。

　　从1983年起，已届而立之年李安经过了六年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那时他和大学同学林嘉惠已经结婚并生下大儿子李涵，一家人的生计就依赖做药物研究员的妻子少得可怜的薪水。李安每天在家除了读书、看电影、写剧本外，还包揽了所有家务，负责买菜做饭带孩子。每天傍晚，李安就和儿子坐在门口，等待“英勇的猎人妈妈带着猎物(生活费)回家”。为了谋生，李安曾一度萌生转行的念头，妻子娘家也曾打算投资给他开馆子周转经济。就在他打算放弃时，妻子对他说：“安，要记得你心里的梦想！”

　　这段被网络和媒体疯狂转载的内容，节选于一本以第一人称描述的李安前半生的传记《十年一觉电影梦》。需要说明的是，这本书并非出自李安本人手笔，是作者根据采访内容整理的。这里先姑且不论内容本身的确切性，只想提出一个话题：李安的“冲奥”之路从1994年至今将近20年，其间经历过的起伏、挫败从未停止，例如呼声极高的《饮食男女》，竞争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意外落败；2003年《绿巨人》遭遇票房滑铁卢，李安陷入事业低谷；斩获2007年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色，戒》，在奥斯卡提名上颗粒无收……为什么人们偏偏避开这些与电影和奥斯卡关系更为密切的“励志素材”，却单单对李安“吃软饭”的历史兴致浓厚？

　　不用讳言，中国人传统的家庭模式是“男主外女主内”，即便是在意识形态、生活方式多元化的今天，尽管不断有人士出面呼吁，分工不一定要与性别挂钩，谁适合谁就上，但男人打拼赚钱，女人相夫教子，仍被不少人视为天经地义。一个男人如果“沦落”要靠妻子养家糊口，自己甘愿当“家庭煮夫”，免不了惹来无能、懦弱、无责任、无担当的指责。就如李安回忆往事时曾感叹的那样：“我想我如果有日本丈夫的气节的话，早该切腹自杀了。”

　　一个蜚声世界的大导演，竟然以这么一段狼狈窝囊的日子作为辉煌人生的前奏，无疑为其阅历增加了许多戏剧性。难得的是成名之后，李安依旧是一个温良恭俭让、听妻子话的好丈夫，乐得被老婆“修理”和“管教”；而另一方面，其妻林嘉惠在公众的心目中，则是一个任劳任怨、不离不弃的好女人，虽贵为生物学女博士，哪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灭绝师太”，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白娘子”！不禁让人想起不久前的情人节在脸书上晒恩爱的马英九与其夫人周美青。他们都正好是“年轻时陪男人过苦日子的女人，发达了陪原配过好日子的男人”，因为现实生活中奇缺，所以格外值得钦佩。

　　另一方面，这种在大人物的光彩背后挖辛酸、且专挑私事找噱头的潮流，名曰励志，却冠以“吃软饭”的字眼，甚至“被太太包养6年”等哗众取宠的标题，也很难说没有嫉妒羡慕找平衡的嫌疑。李安过去混得不好是事实，但并非无所事事。据相关文章、访谈透露，李安当时也曾做过一些类似看管器材、剪辑助理、剧务之类的杂事，并利用这段时间琢磨剧本，研究好莱坞电影的结构和制作方式，试图将中美文化有机结合，创造一些全新的作品。6年之后，他凭借剧本《推手》，在台湾赢得了优秀剧作奖金，获得了第一次独立执导影片的机会，一举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导演评审团特别奖。李安的电影梦之旅由此翻开全新一页。

　　“飞龙在天”固然人所仰望，但“潜龙勿用”、韬光养晦，虽然叫人难受，但必不可少。反观那些成名过早的各界精英，不少人都在少年得意之后遭遇寒流，事业陷入低迷甚至发生“坠机”。显而易见的是，造一架大飞机所需时间比小飞机要久，要装备足够多的引擎系统，提升抗颠簸和续航能力，起飞跑道也长，但它会飞得更高、更远、更安全。

　　在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李安说过一番话，他认为影片中的派之所以能靠本能活下来，一方面因为他从小就内心坚强，求知若渴，另一方面是心中的纯真让他活了下来。“因为你一旦接受这个世界严酷的现实就可能会精神崩溃。但是，拥有纯真就能拥有信念。因为我就是那个少年派”。或许，如果没有昔日那段落魄、苦闷、绝望的日子，就不会有今日的李安和他的“少年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