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尼·拉旺

《神圣车行》

　　因“中法文化之春”来华的德尼·拉旺是出乎意料地活泼，聊到High时是拍桌子拖长音地“哈～哈～哈～”，更High时就直接站起来表演他在《东京！》和《神圣车行》里共有的角色，身形扭曲、举止怪异的“狗屎先生”，好容易安静下来，他严肃地告诉你：他和御用他拍了《男孩遇见女孩》《坏血》《新桥恋人》《神圣车行》 的“伯乐”、被称为“法国后新浪潮电影代表人物”的导演莱奥·卡拉克斯(Leos Carax)的关系是“没事儿时八百年不会联系的冷淡、拍起戏来也是彼此害羞尴尬”，拍完第一部戏“我感觉要完蛋”，挡不住导演又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坏血》的剧本，“咋办？只能演呗！”最后拿到《神圣车行》的本子时“想跑！摔！觉得好难演！”……啧啧，这样一说，感觉和大部分靠拿投资人的钱拍片、30年只拍5部电影长片的乖戾鬼才导演莱奥·卡拉克斯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这二位的“彼此看不上”又“互相需要”，始于1982年筹拍《男孩遇见女孩》，导演其实就想找个自己的替身，“女演员米莱尔·皮雷就是我当时的恋人，但找不到男演员，后来我在演员职业介绍所偶然发现德尼·拉旺——失业两年可以在那里登记(咦？透露这个信息是几个意思？)——我喜欢他照片上的脑袋(因为像你本人呗)，又见了他，试了戏就成了。”这也就难怪德尼·拉旺感受到的是一种奇怪的气场，“他对我非常冷淡，一方面他愿意用我，好像我是他的‘欲望’，另一方面他怀疑和担心我，他给我的感觉是：我要为他服务，同时尽量不要带来自己的东西。他对我的要求就是：不要跟拍摄团队沟通，保持沉默；另外为了美观，让我不要皱着眉头，不说话时不要张嘴。”在这样的尴尬里两人完成了第一次合作，面对影评人称“这是一部翻滚着爱与欲望、希望与绝望的黑白狂想曲”时，拉旺先生摊手吐槽，“我当时感觉非常失败！这部电影连带我的电影生涯都要完蛋！这导演就算是天才也跟我没关系啊——他压根儿不理我——我还是回去继续演戏剧得了！”

　　没想到两年后导演又带了涵盖科幻、爱情、公路和黑色元素的《坏血》剧本找上门来，“居然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真是倒吸一口凉气。那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再演呗。”这回是导演当时的新女朋友朱丽叶·比诺什担任女主角，这次合作稍微开心了些，“比诺什像一股新鲜空气，给我和卡拉克斯之间带来了氧气。而且因为有很多挑战，要学跳伞、很快地开摩托车，像探险一样突破了很多限制，所以《坏血》算得上是我拍得最过瘾的一部戏啦——除了导演大多数时间还是甩一张冷脸之外。”其实导演应该也蛮过瘾的，《坏血》让彼时的法国影评界拽文感叹，“一位电影诗人诞生了，他重新将电影背后的幽灵唤醒，并将现世的急迫性、死去灵魂的忧郁、新的躯体幸免于难的生命力和解。”

　　而最巅峰的当然还得算两人1991年合作的《新桥恋人》和2012年技惊四座的《神圣车行》。前者是一个关于患眼疾富家女与流浪汉共同流浪相爱取暖的故事，文艺青年常引用片中那句经典的“梦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他。人生就应该这么简单。”但或许并不知道导演为该片搭出一座耗费1.6亿法郎的桥，使其成为“史上最贵+最亏本文艺片”，以及男女主角都受到了“虐待”，“我和比诺什是真的当上了流浪汉，风餐露宿、醉酒……全是真的，卡拉克斯不让我们演，他希望我们就是角色本人。”而亏本之事也直接导致之后近20年来卡拉克斯没片可拍，直到《神圣车行》这部被称为“电影的电影”横空出世。它讲述了一名演员24小时之内的经历，片中德尼·拉旺仍是男主角“奥斯卡先生”，扮演了企业总裁、黑帮杀手、年迈乞妇、狗屎先生等十来个不同的形象，还说出关于电影史的警世名言，“我年轻的时候，它们(摄影机)比我都要高，后来它们变得比我的头还要小，小得都快看不见了。”——直到此时，他和卡拉克斯才开始彼此信任和解，“他终于相信我不用体验就可以演活这电影里的十来个角色，而我也非常欣赏他的极度细致：关于我应该如何拿手机，他都有严格要求！”

　　而如今没被御用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拉旺先生在国内演出戏剧，“我排练、演出、在街上行走、观察，我很少去看电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不好的事儿——就算是，我也不管。”说着翻出了随手携带的书《我杀人了，我流血了》，吐了下舌头，“我倒是随身带着书，这比去找电影院简单多了。”他爱看的都是老电影，认为最经典的两部是《天堂的孩子》和《屠杀安魂曲》，另外，“《神圣车行》的疯狂也是很难被超越啊。”(撰文/丁杰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