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目的红地毯、隆重的新闻发布会、观众起立欢呼喝彩，这就是作为第54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开幕影片的《红磨坊》(MoulinRouge)所得到的高标礼遇，且被视为是夺取本届“金棕榈”大奖的热门影片之一。但作为《红磨坊》的导演、年仅37岁的澳大利亚人巴兹-鲁赫曼(BazLuhrmann)心目中期待的却不仅仅是这些，他最希望的是能借《红磨坊》一片来复兴曾在好来坞盛行一时的音乐片。《红磨坊》能当此重任吗？或者换个问法，音乐片还能有它过去的好时光吗？

　　在20世纪中叶，音乐片一度占据着好来坞的主流影片地位。诸如《相逢圣路易斯》(MeetMe in St. Louis)、《雨中曲》(Singin’in theRain)、《西区故事》(West SideStory)、《窈窕淑女》(My FairLady)、《音乐之声》(The Sound ofMusic)等等，均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佳作。它们不仅让影院爆棚，多次夺得多项奥斯卡大奖，而且影片中的许多歌曲也都曾传唱一时，甚至至今仍经久不衰。但随着电影潮流向自然主义的转变，音乐片也渐渐淡出主流地位。自1978年的《油腔滑调》(Grease)之后，好来坞迄今还没有拍出过一部既叫好又叫座的音乐片，反倒是出了不少不管是老牌还是新锐导演都栽倒在音乐片上的事故。像一度前程无量的新锐导演彼得-博格达诺维奇(PeterBogdanovich)就因为音乐片《永恒的爱》(At Long LastLove)而断送了他在好来坞的大好前程；拍过《现代启示录》和《教父》系列的资深导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Ford Coppola)也因为音乐片《心灵深处》(One From theHeart)的失败而毁了自己建立一家新的电影制作公司的计划；另外一位拍过《愤怒的公牛》(RagingBull)、《金钱本色》(The Color ofMoney)的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MartinScorsese)甚至还曾因为音乐片《纽约纽约》(New York NewYork)的票房惨败而一度陷入绝望，不得不借用可卡因来寻求解脱。最近几年，詹姆斯L布鲁克斯(James LBrooks)的音乐片《我会尝试一切》(I’ll DoAnything)不得不删除其中的全部歌曲才得以发行；流行天后麦当娜主演的《贝隆夫人》(Evita)也一样票房平平，尽管那首《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曾经传唱一时；去年的《黑暗中的舞者》(Dancerin theDark)虽然在戛纳获得了“金棕榈”大奖，但在票房上仍属失败之作。在过去的20多年里，除了迪斯尼的动画音乐片(《美女与野兽》、《狮子王》等)之外，以真人演出的音乐片几乎无一成功。音乐片已死似乎是不争的事实。

　　但也有人就是不信这个邪！这其中的佼佼者无疑就是《红磨坊》的导演巴兹-鲁赫曼。生于悉尼的鲁赫曼自小便通过电视喜欢上了“猫王”普莱斯利的歌舞，对著名音乐片巨星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Astaire)的影片更是深为着迷。虽然算上《红磨坊》，现年37岁的鲁赫曼迄今只执导过3部影片——前两部分别是《严肃舞厅》(StrictlyBallroom)及《罗米欧与朱丽叶》(Romeo +Juliet)，但他对电影艺术却自有一套独特的看法与追求，其中最突出的便是不相信所谓的“自然主义”能够一统电影这一独特而丰富多采的艺术的天下。他认为形式在电影艺术里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语言乃至故事都是可以用多种多样的形式来突破的。鲁赫曼自己的影片一直贯穿着这种追求。他的3部影片都利用了某种独特的形式作为影片的载体，而且这些形式甚至比故事本身来得更重要。在其处女作《严肃舞厅》里，这种形式是舞蹈；在基于莎士比亚原作的《罗米欧与朱丽叶》里，这种形式是后现代主义般的荒诞与莎翁的诗体化的语言；而在《红磨坊》里，这种形式则是音乐，MTV时代的音乐。

　　也许有人不喜欢鲁赫曼的形式与某种程度上的荒诞色彩，但他的前两部影片却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严肃舞厅》出人意料地获得了8000万美元的票房，对一位年轻导演的处女作而言，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罗米欧与朱丽叶》的全球票房更高达1.4亿美元。《红磨坊》的票房前景又当如何？是否会更上一层楼？由于该片尚未上映，对具体票房自然不好妄加推断。但可以预计的是，《红磨坊》会与鲁赫曼版的《罗米欧与朱丽叶》有某种相似之处，即有人爱不释手，有人恨之入骨。《红磨坊》去年在作试映时，许多观众连20分钟都忍受不了，纷纷退场而去，但坚持下来的观众却又对该片赞不绝口。作为本届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影片，《红磨坊》在放映现场赢得了起立欢呼般的神奇礼遇，但专业影评人的评价却又南辕北辙。有人惊其音乐与画面的华丽与神奇，有人却骂其故事的缺乏与老套。

　　《红磨坊》叙述的是发生在19世纪末(具体而言是1899年)“花都”巴黎红磨坊夜总会里的一出爱情悲剧。克里斯蒂安(伊万-麦克格里格-EwanMcGregor饰演)是个有着极高艺术天分的青年诗人，由于无法忍受势利的父亲而出走巴黎，并结识了画家图卢斯-劳特雷克(Toulouse Lautrec)，并进而加入了劳特雷克的艺术家圈子。这个圈子的生活中心是“红磨坊”夜总会——一个充满性、毒品、狂热和疯狂康康舞的世界的代表。在这里，克里斯蒂安很快堕入了“红磨坊”里最有名、最漂亮、也是身价最高的康康舞明星莎汀(妮可-基德曼饰演)——一颗“闪亮的钻石＂，同时也是“红磨坊”乃至巴黎最负盛名的交际花或者说高等妓女。这是一出意料之中的爱情悲剧。为了让红磨坊能够得到极其渴望的蒙罗斯伯爵(DukeofMonroth)的投资，莎汀狠心弃克里斯蒂安而投入了伯爵的怀抱，但当爱情终于战胜金钱，莎汀意识到心中的最爱还是克里斯蒂安并因此回到他身边时，感到被欺骗了的伯爵勃然大怒。他不能容忍属于自己的“物品”再归别人所有，为此甚至不惜要毁灭这颗珍贵的“钻石”。身患绝症的莎汀最后死在克里斯蒂安的怀抱里。

　　爱情是永恒的，但爱情故事却不免有些老套。导演鲁赫曼了解如今的音乐片必须要讲故事，但他的重点却仍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的载体：音乐、舞蹈、服饰、色彩，等等。为此鲁赫曼与影片的音乐编导毛里乌斯-德弗里斯(MariusDeVries)专门花了两年的功夫来选择音乐作品，解决使用及改编的版权问题，并作了令人惊异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移植与改编。《红磨坊》讲述的是19世纪末的故事，但用的却是整个20世纪的音乐。在《红磨坊》里，基德曼与麦克格里格互赠的情歌有“披头士”的《你需要的是爱》(AllYou Need IsLove)、U2乐队的《骄傲》(Pride)、保罗-麦卡特尼(PaulMcCartney)的《蠢笨情歌》(Silly LoveSongs)、多莉-帕顿(DollyParton)的《我将永远爱你》(I’ll Always LoveYou)，等等。纳特-金-科尔(Nat KingCole)的《自然之子》(Nature Boy)和埃尔顿-约翰(EltonJohn)的《你的歌》(YourSong)则被改编成不同形式在影片中多处出现，《自然之子》还被用以点明影片中爱与被爱的主题。“警察”(Police)乐队的Roxanne还被改编成了探戈舞曲，更滑稽的改编则可能是把麦当娜的《像个处女》(LikeaVirgin)改由红磨坊的经理加里-麦克唐纳(吉姆-布罗本特—JimBroadbent饰演)来演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男女主角的所有歌曲演绎，均是由演员本人完成的。男主角麦克格里格原本就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出演《红磨坊》的经历更增强了他进军歌坛的信心。

　　除了音乐编排上的别出心裁，红磨坊夜总会的“当家菜”——华丽、挑逗的康康舞在影片里得到了比现实中的康康舞更过犹不及的表现；此外，艳丽的服饰也给影片添光加彩不少，欧美乃至台湾的时装设计师甚至已适时推出仿照《红磨坊》的新款时装，而且反响不错。

　　历时5年、投资5500万美元并历经许多波折(导演鲁赫曼的父亲在影片开拍第一天即不幸去世，妮可-基德曼因为练习康康舞曾经折断过肋骨)的《红磨坊》尽管没有获得职业影评家们的一致赞誉，但其突出、鲜明甚至有些过分铺陈的形式对现代的MTV一代无疑会产生不小的杀伤力。至于它能不能由此带动鲁赫曼所期待的音乐片的复兴大业，前景则不荣乐观。《红磨坊》可以成功，但一部《红磨坊》的成功还难以带动整个音乐片的复兴，因为自然主义毕竟仍然是影坛的主流。你总不能让《荒岛余生》(CastAway)里的汤姆-汉克斯唱着歌儿来寻找取火的方法吧。(萧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