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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牛仔裤,头发有一点凌乱,罗曼·波兰斯基就这样非常随意地出现在媒体面前,与好友雷尚德·霍罗威茨轻声低语,不时向美女送上微笑。虽然私底下媒体都将他称为是“可爱的老头儿”,但是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不太敢向他靠近,也许是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波兰斯基的眼神与他的作品一样,能够在瞬间慑住你的灵魂。
此次来北京参加在电影资料馆举办的“2008当代波兰电影展”,波兰斯基事先提出不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专访,不过他允许六家媒体对他进行小范围的群访,本报便是其中惟一一家日报平媒。而在总共30分钟的采访时间里,有80%的问题都是来自本报的提问。
好莱坞太想卖给年轻人了
新京报:你今天气色不错。
波兰斯基:是吗?你也不错。
新京报:有没有机会游览北京?
波兰斯基:我已经看过北京了,这次并不是第一次来。我第一次来京大概是在1985年,只是为了观光,而且我是骑着自行车游览的。我还曾经徒步攀登过喜马拉雅山,攀登的山峰是珠穆朗玛2号峰,那时正好是中国刚允许大家去登喜马拉雅山。我还去了拉萨,以及中国其他的几个城市。
新京报:距离上部《雾都孤儿()》你已经有四年没拍新片了,这几年都在做些什么,下部新片的计划是什么?
波兰斯基:我正在筹拍《鬼魂》(ghost),是根据英国作家罗伯特·哈里斯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有些悬疑惊悚。我首先是被这个题材吸引,其实任何一部电影都是要首先被题材吸引,这是核心动力,如果是出于别的原因,就只能是一次拙劣的模仿。(注:影片讲一个间谍在英国前首相的秘密手稿中发现了一个大阴谋,将由尼格拉斯·凯奇主演。)
新京报:这四年中是否还会到电影院看电影?
波兰斯基:我只去电影院看电影,很少去小规模的私人放映,偶尔几次看DVD也是因为职业关系,比如我挑选演员时需要看他们送来的作品DVD,做评委时也会看DVD,我很享受和观众坐在一起看电影的感觉。
新京报:你对现在的好莱坞怎么看?
波兰斯基:很可怜,他们做的产品就跟麦当劳的汉堡包一样。
新京报:现在好莱坞电影已经不太会讲故事了,你觉得是观众改变了吗?
波兰斯基:不是,现在拍电影的人太专注于视觉上的细节了,而且他们太想卖给年轻人了。因为年轻人是主要电影观众,所以制作公司总想喂给他们容易消化的食物。现在的年轻人不会集中精神,他们最长的注意力也就是电视广告之间那几秒,所以电影里充斥着一系列的动作,而且他们总是用大量愚蠢的对白来解释这些愚蠢的动作。另一方面,现在好的创意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他们需要大量的视觉特技来弥补这一点。电脑特技的一大优点就是可以表现一切,几乎像梦一样,它本身是没有好坏之分,关键看你怎么利用它,你可以用特技去增强故事和人物,而不是用来表现追车和爆炸。
用电影影响现实是一种幻觉
新京报:现在很多好莱坞老导演如布莱恩·德·帕尔玛、奥利弗·斯通都试图用电影反映不断变化的世界,但是你的电影却只专注于你的内心世界,是不是这样?你是否关心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
波兰斯基:试图用电影改变或者影响现实是一种幻觉,完全出于导演的一种自我满足。比这更有意义的是像一面镜子一样反映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样就会给观众一些空间去思考,而且通过改变自己的行为来改变一点世界。
新京报:你曾说过还未拍过一部彻底满足自己的电影。
波兰斯基:现在我必须承认,《钢琴师》是一部完全满足了我的电影。我有一种感觉,我之前拍的所有电影都是为《钢琴师》做准备,为《钢琴师》预演。把那个年代的事情、经历搬上银幕,是我之前一直有的强烈欲望,但是我不知从何入手,按照我们波兰的话,就是钟敲响了,但是你不知道是哪个教堂的钟被敲响了。这跟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让我心动的关于二战的素材有关,而我自己跟那段生活又太近了,没法写。直到我遇到《钢琴师》的小说作者,看过后立刻就感觉一切都对了,他写的就是当年的事,就像一个幸存者在对我亲口讲述一样。其他同题材作品写得像一本教科书,但是这本小说不试图给你讲道理,我们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不需要别人上课。
新京报:如果现在让你选的话,《钢琴师》是不是你最想被后人记住的一部电影?
波兰斯基:如果要我在我所有电影里选一盒胶片放在我的坟墓里,我就会选择《钢琴师》。
新京报:你上部电影《雾都孤儿》挺出人意料的,故事挺悲惨,但是有很多幽默的元素,给人很温暖的感觉。是想开始拍一些比较轻松的电影,还是送给自己孩子的一个礼物?
波兰斯基:当时确实是想给孩子拍这么一部电影,想拍一部比《钢琴师》更能让他们看进去的电影。
新京报:看到一个导演从黑暗面走到光明的地方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波兰斯基:我也这么觉得(笑)。
新京报:有什么事情是之前你一直想做但没有做,而现在特别想补回来的?
波兰斯基:那就是拿一杯上好的咖啡,我现在特别想做的就是喝一杯好咖啡。
想当导演就去学校接受教育
新京报:去年的戛纳电影节上,你因为记者的提问愤然离席,是什么让你愤怒?
波兰斯基:我们那个时代的记者远远比现在的记者知道的多得多,现在的记者上网查出只言片语就可以写出一篇文章了,非常不专业,现在的记者总是提一些愚蠢的问题。
我当时在戛纳的发布会上(是一部集锦片,叫《每人一部电影》献给戛纳60周年)就震惊了,30多个世界电影大师坐成几排,就在记者面前等着大家提问,可是记者问的都是什么呢,你记不记得你生平看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你对戛纳电影节的印象是什么?尽是些愚蠢的问题。
虽然这些导演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众所周知的大师,但是我估计这些记者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戛纳为了庆祝60周年,请了我们这么多导演,每人拍几分钟的故事主题,合在一起拼成90分钟的精彩电影,而且发布会之前还特意给记者放映了这部电影,结果他妈的没有一个与这部电影相关的问题!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措辞(波兰斯基说到此处非常激动)。
新京报:现在年轻人想当导演或者编剧最好的起步方式是什么?
波兰斯基:想当编剧你就开始写吧,想当导演就去学校接受教育。我就是专业教育的产物,现在所有的好导演都是从学院里面出来的,有些是好的演员,很多好的演员也会成为一个好导演。
新京报:我们很好奇你的奥斯卡()小人放在家中哪个地方了?
波兰斯基:书架上,大部分人不都往那儿放嘛(笑)。
新京报:得奥斯卡奖是不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波兰斯基:不是最重要的时刻,但是这个奖很重要,因为得这个奖意味着有很多人投票给你。其实像库布里克、马龙·白兰度都没得到这个奖,尽管白兰度就住在好莱坞,由此可见这个奖也不是最重要的。
新京报:你如何定义爱情?我的意思是你对爱情本身怎么看?
波兰斯基:我不太喜欢对什么事情下定义,尤其是现在世界上有很多类似牛津百科的好字典(此时被工作人员打断,无法继续这个问题)……
新京报:《鬼魂》之后的下部电影计划是什么?
波兰斯基: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一定会紧接着拍下部电影。
新京报:有退休打算吗?(波兰斯基已75岁)
波兰斯基:我一点都不想退休,我对为花园除除草什么的工作完全没兴趣。
新京报:电影是你的全部吗?
波兰斯基:电影是我最大的激情所在,如果我的人生中没有了电影,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C03-C04版采写 本报记者 孙琳琳
(谷峪对本文亦有贡献)
他的人生比电影曲折
波兰斯基小传
波兰斯基曾先后在国际三大电影节上摘了金棕榈、擒获金熊,还获颁过威尼斯终身成就奖。此外,还包括一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小金人。同时他又是一位极具争议的人物:强奸13岁少女,并被判永生不得踏进美国领土;与年仅16岁的娜塔莎·金斯基同居,并让她凭借《苔丝》一夜成名;第二任妻子莎朗·塔特怀孕八个月时身中16刀遇害;1992年,他拍摄《苦月亮()》,片中女演员伊玛丽·西格纳成为他现任妻子;他还曾向李小龙学习中国功夫……他的人生就像电影一样曲折。
《钢琴师》 童年经历痛彻心扉
1933年8月18日,波兰斯基出生在侨居巴黎的一个波兰籍犹太人家庭。童年时代,他遇到先在德国发生紧接着又在法国兴起的反犹排犹浪潮的迫害,身为画家的父亲带着全家人迁回波兰克拉科夫的老家。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克拉科夫被德军占领,波兰斯基的母亲、父亲和叔叔先后被德国人抓进集中营,她的母亲惨死于纳粹建造的毒气室内。因此影片《钢琴师》不只是一次艺术创作,而是他痛彻心扉的切身经历。该片获得了第55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第75届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三项大奖。
《水中刀》 告别第一次婚姻
1960年3月,波兰斯基从波兰国家电影学校毕业,带着一部新拍摄的故事短片,他来到了他的出生地巴黎,在这里,他的作品引起了欧洲电影界的关注。回国后,他拍摄了成名作《水中刀》。这部影片和他的第一次婚姻是有些相似的: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丈夫却是那个不得不撒手而去的人。随着影片的成功,波兰斯基也告别了自己第一场婚姻,他的妻子演员芭芭拉·拉斯另寻新欢离他而去。
《天师捉妖》 与第二任妻子一见钟情
1963年,波兰斯基开始了周游列国般的创作生活,荷兰、法国、英国都留下了他的踪迹。这段时间,波兰斯基接连拍摄了七八部影片,《厌恶》、《天师捉妖》、《罗丝玛丽的婴儿》等影片让他的国际声誉不断提高。而《厌恶》和《卡特巴赫到来时》不仅为他带来了柏林电影节上的两次荣耀,还为他赢得了第一份好莱坞合同和一个美艳的妻子———在《天师捉妖》的拍摄过程中他结识了女影星莎朗·塔特,两人一见钟情,并于次年1月在伦敦举行了婚礼。
《唐人街》 妻子被杀蒙上阴影
莎朗·塔特不久怀孕,事业上正处于意气风发的波兰斯基以重金在比弗利山的班奈迪克山谷购置了一套豪华住宅,这就是著名的茨埃罗大道10050号。但1969年8月9日清晨,这座气派的豪宅成了邪教组织“曼森家族”屠戮的地狱。已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塔特身中16刀,她和化妆师杰伊·斯普林被用绳子吊在起居室内,而此时的波兰斯基正在伦敦筹备新片的拍摄。这使波兰斯基的创作更为黑暗,《麦克白》和《唐人街》等就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作。
《怪房客》致敬“教练”李小龙
就是在塔特被杀的同一年,李小龙担任塔特主演的《勇破迷魂阵》武术指导一职,波兰斯基与李小龙因此相识。据悉,次年波兰斯基便请来李小龙当自己的功夫教练。在1976年的作品《怪房客》中,作为导演的波兰斯基同时出演该片,片中,他与女主角共同欣赏了一段李小龙作品《唐山大兄》。
客观记录事情真相:《波兰斯基的欲望与悬案》
波兰斯基曾说过:“我喜欢电影中的阴影,但生命中的阴影则不然。”
1977年,波兰斯基因猥亵13岁少女而远逃欧洲,被判至今不得踏入美国领土。在这次采访中,他由关于这段经历的纪录片《波兰斯基的欲望与悬案》而聊到了这个话题,他说这部纪录片很客观地记录了这个事情的真相。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自若,仿佛是在评价一件与自己并不相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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