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姗姗来迟 它才是无冕的奥斯卡之王

　　在刚刚结束的第79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好莱坞老炮马丁·斯科西斯终于凭借翻拍自经典港片《无间道》的黑帮电影《无间行者》将“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双双拿下，圆梦奥斯卡。但明眼人顿时看出“老马得双奖”这一结果分明是奥斯卡那些同样上了年纪的评委们对这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老骥”的安慰，真正的无冕之王其实是由墨西哥籍导演亚里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执导的《通天塔》。这部气势恢宏，结构繁杂，充满批判力度和人性深度的“呼唤平等、沟通和真情的电影”，被无数影迷推崇为“2006年度最佳电影”，网络论坛和博客上充斥着关于它的立意、结构、表演乃至剪辑、配乐等方方面面的讨论和争议。3月16日，这部姗姗来迟的跨年度佳作将在中国全面公映，记者通过影片发行方连线到导演冈萨雷斯和主演布拉德·皮特、凯特·布兰切特，对他们进行了专访。

　　一定要看大银幕上的《通天塔》

　　为惩罚世人的骄傲，上帝变乱了人间的语言，令建造中的通天塔半途而废——亚里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用《圣经》中的这个故事来为自己的电影命名，就是想表达人类沟通之不可能，所以影片整体是忧郁、迷惘乃至无望的，但导演又在其中注入了割舍不去的亲情与爱情，这些要素叠合在一起，击中人类(尤其是当下的人类)最脆弱的缺陷与性情，一如影片最后的点题之句：最暗的夜，最亮的光。

　　《通天塔》是新生代大师冈萨雷斯继《爱情是狗娘》和《21克》后又一部错综复杂、逼视人性的野心之作，对那些已经迫不及待的看过影碟的影迷而言，在此复述情节毫无意义，而对还未欣赏过这部“隔阂三部曲之完结篇”的电影观众而言，走进影院亲身感受它的“人性冲击力”才是最佳选择，所以也无需在此赘述。

　　尽管记者如此强力推荐，但这样一部有别于好莱坞娱乐大片的美国电影能否吸引观众买票观看？票房不容乐观。去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黑帮暴徒》在内地的票房就十分惨淡，《通天塔》尽管有布拉德·皮特和凯特·布兰切特等好莱坞大明星参演，但他们的戏份并不吃重，更多是为情节服务，甚至要扮老、扮丑，全无偶像风采。更令记者堪虞的是，影片的盗版DVD早在去年年底就铺遍了大大小小的碟店，此时才引进公映，实在是为时过晚，但记者仍想在此力荐：欣赏好电影，请一定到电影院里去，在大银幕上看《通天塔》，两遍不嫌多。

　　王全安鼎力推荐：勇敢的创造性

　　记者了解到，国内很多导演都对《通天塔》赞赏有加，认为它在奥斯卡颁奖礼上败给了无新意的《无间行者》实在是憾事。记者为此拨通刚以《图雅的婚事》摘取柏林电影节最高奖项金熊奖的导演王全安的电话，他坦言自己非常喜欢《通天塔》。

　　王全安评价说，《通天塔》所直面的很多问题，比如不同文化之间的隔膜、不同的价值取向等等，都提得很是时候，同时导演本身又很有才华，他把一个如此复杂的命题，用类似魔方的结构很轻巧地讲了出来，这种功力不一般。王全安笑称，这么好的电影没拿奥斯卡，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通天塔》的导演冈萨雷斯生长于墨西哥，他是在拍完第一部电影《爱情是狗娘》以后才到好莱坞发展的，记者为此向王全安提出“中国导演能否拍出《通天塔》这样的电影”的问题，王全安说：“我觉得中国导演现在刚刚有了这样的可能。我很赞赏南美这批导演，他们在命题上总有突破，他们所关注的问题，比如科技、道德、伦理等方方面面的困惑，都是很勇敢的挑战，他们有这种令人敬佩的勇气，而中国导演还没有这样的自信，所以我们除了才华，更要勇敢，那样才能产生创造性。”

　　《通天塔》在内地的公映版，删去了“日本少女当众露体”这样的限制级场景，对此王全安说：“那段戏主要发生在日本，我倒是觉得日本部分稍有突兀，因为日本本身的文化，在这个片子的语境里不是特别尖锐的部分，最强烈的冲突应该是西方世界和穆斯林之间的。”

　　对于影片在内地的票房，王全安同样表示担忧：“我当然很希望这样的电影能取得好成绩，但这样的题材还是有些悬，因为它的好看之处，并不在娱乐性，而在文化性。”

　　专 访

　　亚里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

　　人类的最大悲剧就是不能去爱

　　记者：《通天塔》和你的前两部电影一样，采用了多线索和群戏模式，那么这一次你觉得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冈：从表面上看，这三部电影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们的叙事结构，从内在分析，它们都在探讨命运以及相互关联，不同之处在于，《通天塔》着眼于更加广泛的情感、理智以及地域背景。我觉得这三部曲之所以得到肯定，除了它们交叉的故事结构外，影片结尾你会发现它们最终演绎的都是父母与子女间的故事。《爱情是狗娘》和《21克》也一样。《通天塔》也影射了全球范围内的社会及政治问题，但它仍不失为一部娓娓道来的情感故事片。

　　记者：你曾说《通天塔》是对你“最大的挑战”，难在哪里？

　　冈：《通天塔》的诞生，源自我对精神净化的一种渴求，对诉说充斥着我心灵的事情的一种需要：那些普遍存在的矛盾，让人感到匪夷所思而又痛苦万分，影响着远近的人群，并最终宣泄而出，造成个人的命运悲剧。

　　记者：这样一部宏大而细腻的电影，最初的灵感从何而来？

　　冈：拍摄这部影片的灵感来自于我远离故乡、飘忽不定的思想状态。早在学生时代，我曾借在货船上打工的机会旅行到摩洛哥，那次旅行是一场大开眼界的发现之旅。那是文化、风俗都与墨西哥截然不同的地方，非常美丽。后来我还曾旅行到日本的箱根，在那里我看到一个老年人帮助一位残疾女孩的场面，后来这段经历成了《通天塔》中日本哑女故事的灵感来源。至于穿越墨西哥与美国国界线的那部分情节，我再熟悉不过了——为了在美国拍片，我不得不频繁地在墨西哥提华纳市附近出入境。

　　记者：那你是否找到了人类之所以隔阂的原因？

　　冈：真正的隔阂是人与人心灵上的界限，而非实际空间中的距离，障碍存在于我们的意识形态中。使人类开心的事物可能有千万种，然而无论拥有何种文化、种族、语言、财富，人类痛苦无助的根源全都一样。我发现，归根结底，人类的最大悲剧就是不能去爱，也不能获得爱，不能去触动，也不能被触动，正是它给每个人的生死赋予了意义。因此，《通天塔》探讨了是什么将我们连结在一起，而不是讲我们分离的主题。

　　记者：兵败奥斯卡，是否令你有所失落？

　　冈：我确实非常失望。我原以为至少能拿到两到三个奖项……但这就是奥斯卡……我还是要恭喜马丁，这是他应得的。至于《通天塔》，它的路还很长，我会陪它一直走下去。

　　记者：对热爱你的中国影迷说两句吧。

　　冈：其实最初我曾经想过在片中选用中国演员，但当负责选角的导演将菊地凛子推荐给我以后，我马上终止了这个工作，因为她的表演太棒了。在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影片将在中国上映的好消息。我相信中国的观众会喜欢这部影片，虽然没有使用你们的语言，但是影片所表现的主题与中国观众的心灵是相通的，《通天塔》是一部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身、来到人世的原因和目标的电影。祝愿这部影片在中国能有不错的票房。

　　凯特·布兰切特

　　我在错误的状态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记者：为什么接演这样一个戏份和台词都很少的角色？

　　凯特：当我听说拍摄要在遥远而艰苦的摩洛哥完成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去。之前那一整年我都是在拍摄中度过的，我想让自己调整一下。但导演很快开始“忽悠”我，我记得他奉承我说：凯特！只有像你这样有阅历和张力的女演员才能超越角色本身，使之更为鲜活出彩！你知道，我是一个吃捧的人，很快我就决定加盟这部影片。

　　记者：如今看来，你的选择很明智啊，《通天塔》在戛纳和金球奖上都取得了佳绩。

　　凯特：我确实是在一个错误的状态下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我非常喜欢导演的前两部作品，他跟我谈论这部影片越多，我就越意识到了巨大的挑战。在阅读剧本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完全陷入了导演对影片的诠释和理解，在这部影片中我没有多少台词，出现的时间也不长，可这正是挑战所在——如何在有限的时空内，甚至是在一个场景内，表现出夫妻两人之间深深的裂痕和误解？准确诠释这种关系可以说难度巨大！

　　记者：聊聊你眼中的皮特吧。

　　凯特：他啊，就像某种具有浮力的物质？总能让身边沉沉欲坠的人浮出水面。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并不希望把自己的全部都在公众面前展示，这不利于名利场，而皮特是个开放而风趣的人，他总是逗我笑，教我思考一部影片的风格，和我讨论剧本中人物的可能性，这些都是我以前不会做的，如果说我是一个情绪化的人，那皮特绝对是个审美至上的人。但让我觉得愧疚的是，这个可怜的家伙要抱着我花上几个小时在山岩间攀爬，虽然他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

　　记者：今年你再次获得奥斯卡提名，最终却落败了，你失望吗？

　　凯特：如果你已经得过一次小金人，你依然对此奖励抱有很高的期待的话，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我没有那么贪婪，能够参与我就感到很满足了。

　　布拉德·皮特

　　我演的是全美国男性的代表

　　记者：你是如何理解“通天塔”这个隐喻的？

　　皮特：当导演告诉我这部影片的主题是关于人类的沟通时，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部相当难以把握的影片，包括为影片取什么样的名字、什么样的词语可以涵盖人类沟通这个主题——可以展现出它的野心、它的美丽和它存在的问题？我们帮助导演推荐过不少片名，但最后当他提出“通天塔”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特别合适，我们虽然说着不同的语言，但我相信我们都拥有相同的精神力量。

　　记者：你在这部电影中戏份有限，而且扮相很老，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你？

　　皮特：导演告诉我要塑造一个面临中年危机的男子，他希望这个角色成为全美国男性的代表——一个身处伊斯兰国家的当代美国人，他面对重重问题，很具特殊意义。他刚刚丧子，妻子又被流弹击中，他充满自责和怨恨，进退维谷。虽然这个角色是普通人，但导演所赋予的深刻内涵吸引了我，让我感觉到挑战，毕竟在过去的作品中，我很少有拍摄群戏的经历。本报记者/许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