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红:当不了超人 只能做阿甘
- 她用《道德经》里那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来解释当下的状态:“你得到了很多,也不用去蝇营狗苟地说,这些都是我靠什么样的努力,创造出来的。你有了很多的成就,你依然当它们是浮云,唯有不抱在怀里,让它属于众生,它才会活。”
在韩红[微博]的计划里,未来她将不再接受个人专访,也从明年开始不再参加新的综艺节目。其实两年来,韩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了,如果不是因为“百人援宁”公益活动,她这次亦不打算再走入公众面前。
而这之前,在公众面前的她是霸道的导师、知名的歌手、性格尖锐的明星、作风强硬的军人……在网络舆论中,韩红性格中的直来直去常常被理解成了狂妄和自大,而她丰富的表情亦被嘲解成了表情包。她跟舆论进行过反复搏斗,并最终愤怒地选择离开。
离开社交平台的日子,她依然在唱歌,依然在做公益,甚至当起了作曲家,没想到初次尝试就踏上了作曲家们梦寐以求的托尼奖红毯。不过,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向外界展示自己的欲望,她觉得当一个人还在乎别人的评价,还在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一定是年轻的”。唯一让她有发声欲望的事,只剩下了她做到第七个年头的“百人援助”系列慈善活动。
她想明白了,她不是超人,也根本拯救不了世界,她只是一个默默坚持奔跑的阿甘而已。
我救他们吧,又恨他们
今年的“百人援助”计划落脚在宁夏,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韩红带领着300多人的团队走了9个县区,免费诊治当地病患11600余人次,做了上百台白内障手术。
对于今年的成绩,韩红很满意,在庆功宴上,她带领全场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一遍遍呼喊“牛X、牛X”,这是团队特有的表达感谢和庆祝的方式。
她在台上依次感谢每个参与者,把这三百个人统一称呼为“兄弟们”,并记得大部分人的名字和来历,有些志愿者跟着她做了七年,有些医疗专家被她视为“师父”。说到动情之处,她情难自禁地哽咽起来。
每年八月,韩红都会空出档期,不接任何工作,来做这么一场公益义诊活动,从最初的“百人援藏”开始,已经持续到了第七个年头。今年的参与人数突破了300人,其中有107位是来自全国各地著名医院的专家,这些专家中不乏专业领域里的权威,若是平常找他们看病往往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这些医生是韩红一家家跑医院和医院领导申请到的资源。行程过半的时候,因为临时缺医生,韩红又费尽周折找来了四位专家加入,“我的愿望、想法很简单,就是让中国知名的专家能到老百姓的村里面去给他们看病。”
不仅是邀请医疗专家,在活动过程中跟政府沟通,跟企业拉赞助的活,都是韩红亲自去做。在今年的启动仪式上,宁夏自治区省委书记亲自到场支持,银川火车站的大屏幕上不断播放着此次活动的宣传视频。
在基金会共事多年的同事王增娟眼中,韩红是整个“百人援助”活动的绝对核心,她形容韩红是唐僧和孙悟空的合体,有着极强的目标和信念,亦是团队中付出和牺牲最多的人,用王增娟的原话讲就是,“她是一个非常好的领袖人物”。
我们在整个活动期间,多次见识到她作为“领袖”的威严和强硬。有志愿者晚上偷偷出去喝酒,被韩红发现,她在小结会上斥责,“你们这样出去万一惹事是给整个团队丢脸”。更让她当众破口训诫的一件事是,有年轻医生和志愿者在义诊现场趁机结交明星和专家。“我们来这里不是来拉帮结派的!” 她的语气严厉且毫不留情面。
即使对方是明星,在她这里也不能豁免。“可能是因为她当过兵,所以特别雷厉风行纪律严明”,跟着韩红做了三年公益的郭晓冬评价道。“是朋友才会这么说,大家都了解她,所以才会特别拥护她。”
韩红出生于军人家庭,父母都是军人,父亲曾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在她六岁时去世。父母对她影响很大,她16岁进入军队,直到去年才卸任空政文工团副团长一职并宣布退伍。
成长于军队整套话语体系下,韩红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无不体现着军人风格。在“百人援宁”活动期间,志愿者们被要求穿着统一制服出行,每天早上准时出发,行进路上几十台车必须要按照序号整齐排列前行。她仍然称呼来自军区医院的医生为“战友”,习惯在大会上用唱军歌、行军礼的方式来表达感情。“社会责任”、“老百姓”、“规矩纪律”是她口中的高频词语。
当然,这也让她呈现出了态度强硬、行事直接和急躁的一面,有时碰上现场协调混乱的情况,她会直接和团队发脾气。泾源县义诊现场,一位当地医生对义诊专家出言不逊,韩红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专家是我们最重要的宝”,事后,她在对讲机里对着所有成员提起这件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如果她圆滑一点,我们团队也带不好。”共事多年,韩红爱心基金会理事长李健对韩红的脾气可谓相当了解。
有时候,这种领袖特质亦呈现出一种大家长似的周到和温情。参加“百人援助”活动的明星和朋友们喜欢叫她“老大”。作为整个团队的领队,她习惯于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每天早晨的出行路上,对讲机里出现的永远是韩红的声音,她活络地说着段子、唱着歌,时不时直接点名团队中的明星、志愿者们唱歌,她说这是怕早起开车的师傅会犯困而出意外,所以要不停地给师傅们制造点“声音”。
秋瓷炫[微博]今年首次加入“百人援助”活动,她的中文并不流利,却也被韩红点到好几次让其唱歌。“其实她这是照顾我,故意让我加入,这样不会显得太生分”,在秋瓷炫看来,韩红其实“很柔弱又很感性”。
在团队里,韩红被称呼为“一号”,因为对讲机调频偶尔会串台,为了不暴露身份,团队给韩红起了这个代号。
她时刻充当着“一号”的角色。在行动中她永远坐1号车打头阵,这个习惯源自于当年舟曲救灾时的一场车祸,灾区地势复杂,他们一行人开着的车不小心翻车了,前一分钟韩红刚叮嘱同伴系好安全带,下一分钟就天翻地覆。车门被砸瘪了,他们不得不从天窗爬出来。幸运的是,虽然车毁了,但一行人未伤毫厘。
这场奇迹般的经历让韩红更加笃定了做慈善的决心,她相信他们之所以能够毫发无伤,一定是因为做善事的福报。
自此之后,韩红决定每次出行都要开头车,团队的人拦着不让她开,但她坚持要开,“开玩笑,我能让你们去死?”她解释原因,“我要证明这条路安全,我过去了,后面的兄弟的车才都能安全过去。如果真的这条路有危险,那车祸死的是我,我也不想让兄弟们死。”她说,“我韩红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义诊活动现场,她也冲在最前面,每天早上她会提前一个小时出发,跟着前站队伍布置活动现场,搭帐篷搬桌子,组织前序工作。稍不留神你就会失去她的踪影,一会她是“急诊科里的韩医生”,一会她又到了耳鼻喉科给病人看起了病,她调侃自己是“永远在跑的胖子”,需要一直不停地奔跑在各个科室之间。
一个上午的义诊往往需要接诊上千名病人,“跑”在韩红看来意味着和时间赛跑。
泾源县义诊当天,一位得了皮肤癌的患者被医生诊断为不治,在咨询得知韩红爱心基金会并不能负责她的后续治疗时,她哭着跪倒在地上求韩红“救救她”。韩红个人掏腰包拿出了三万块钱给她,给完钱的瞬间忍不住转身嚎啕大哭。
虽然每年的慈善义诊都有企业赞助,重症患者也都由基金会负责治疗。韩红还是会让助理备一些现金在身边,以备这种“意外”情况的出现,几万几万的往外掏,“每年活动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万”,韩红爱心基金会理事长李健介绍称。
钱是其次,最让她感到焦虑的是每天状况百出的病患,他们是身患基因遗传病而无法治愈的婴儿,是无力照顾早产儿的父亲,是因为近亲结婚而生下脑瘫儿的家庭,是失去了两个孩子后又被告知仅剩的女儿亦身患绝症而昏倒的母亲……面对这些求助的眼神,有时候她忍不住发狠,最终还是不忍心不管,“我救你们吧,又恨你们。”
韩红坦言,她每天都在假装让自己看起来强大,“在这么多病患面前我是他们的希望,我不能倒下,我回家可以跟家人撒娇,但在这里我不能。”她不停地宽慰患者,“放心,有我在,我一定管你”,但她也知道自己在疾病面前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她在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天的病人,“义诊结束后这些病人该怎么办?”
类似情形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韩红不止一次在现场崩溃,“别老看微博上传我哭,我为什么哭呀?哭的背后全是救命的事儿。”
韩红一直都记着这些瞬间:老人背着孙子来看病哭着求她救命,被竭力救活后的孩子给她的一个吻,孩子偷偷给她塞的纸条,上面写着“长大后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这些都是让她溃不成军的原因。
“我不想跟任何人同流合污,我只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把别人买我唱片,捧我是明星买我账,对我的这点好,以实际行动还给人家。我来的时候就是赤裸裸的一条命,我有再多光环,我还是光着身子走,有什么呢?我就想在有生之年,不遗余力地去做我觉得最该做的事情。”
韩红的微信名叫“阿甘”,取自那个永不停步的电影人物。她曾发了一条朋友圈,“多希望自己是一个超人。来世我要做一个超人,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救更多的人了”。底下是邹市明的回复,“已经是了”。
我希望能活久一点
今年援助行程过半的时候,韩红的身体状况一度亮起红灯,睡眠不足加上连日工作,她因为心脏不舒服吃药休息了一天,但直到行程最后一天,才接受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她在庆功宴上开心地说,“脑血管心血管一切正常,就是有点早搏,没问题。”因为恐惧,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体检了。“我很害怕自己查出病来,如果我倒下,那团队怎么办,我怕我倒下了这杆旗子就倒了。”她在不同场合里都公开表达过愿望:即使自己不在了,希望基金会和活动能继续下去。
从“百人援藏”活动开始,经过七年发展,“百人援助”活动在不断壮大,但现实是,韩红仍然是整个基金会和这项公益活动中不可或缺的关键,全国政协委员、知名歌手、前空政文工团副团长、明星……多重身份构筑之下的韩红,不仅是公益最直接的代言人,也是不同方面的补给源和稳定其运转的原动力。
据基金会理事长李健介绍,每年的援助活动差不多需要两千万资金,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部分来自韩红个人,更多的是来自企业赞助,为此韩红每年都要出去找关系,陪企业家应酬,“这些钱都是她给企业唱歌、写歌赚来的,如果没有慈善机构,这些钱可以是她自己的,但她把这些几百万几千万都放到了基金会里。”
李健也清楚,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慈善资金募集需要一个规范化的程序,不能单纯依靠老韩的个人影响力。”有时候,韩红也忍不住担忧,“其实我不能保证每年都能拉到赞助。”
现实是,音乐市场正在不断萎缩,加上地方上大大小小的文化节、商演被限制,歌手想靠纯粹商业演出赚钱越来越难。除了钱以外,更多的资源也需要韩红不停地刷脸。
每年的“百人援助”活动都会有不少明星加入,明星们自带流量和关注度,无形中成了慈善最有力的宣传。
这些明星大多是韩红在圈内的好朋友,有的已经跟着做了好几年,每年也不乏新朋友仅仅因为韩红的一条邀请微信就加入进来。每年的明星志愿者团队,在某种程度而言,像是对韩红朋友圈的高调展示。
黄绮珊、金池[微博]这些歌坛同辈后辈的加盟不让人意外,光良[微博]、蒋欣[微博]、郭晓冬已经是参加多年的老队员,今年tfboys、陈学冬等新生代话题明星加入,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很难想象韩红和他们竟然还会有交集。
事实上,韩红的朋友圈比我们想象中更广。在“百人援宁”公益活动现场,她自称是医生“小韩”,是那些专家们的学徒,一转身她就能和志愿者大哥们称兄道弟地喝大酒,扬言“把他们解决在凉菜环节”。而在艺人朋友圈中,韩红扮演的一直是“老大”式的角色。
去年,某小鲜肉明星出了点危机,是韩红在私下帮忙“打点”媒体:“照顾一下我这个小兄弟。”谈及这份帮助,更主要的原因是韩红无法拒绝别人的求助。“能怎么办呢,如果人家求你帮忙了,这也没办法。”话语间,韩红对这样的“救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累的同时你会觉得挺欣慰,因为你真的是看到他在你的帮助下,事情向好的一面发展。你不愿意看到你自己的小兄弟特别狼狈,他走到今天不容易,却为一件事情而毁于一旦。我这些年参与(帮助)的,好多小鲜肉了,不是一个两个。”
韩红把这种无法推辞的关系称之为“情义”,韩红说她有一部手机基本上处于关机状态,因为每天会接到不同人的电话求她帮忙,根本忙不过来。
这些年我们也频繁看到韩红在为她的朋友们“雪中送炭”。姚笛[微博]在“周一见”事件后深陷舆论围剿,韩红邀请她参加了当年的“百人援助”计划,公开称呼姚笛是她妹妹,并替她向公众喊话,“没有人一辈子不犯错,姚笛是个特别好特别乖的姑娘。”一番话说得两人当众相拥而泣。
帮助别人,似乎是贯穿她成长的人生信条。这或许来源于带她长大,对她影响最大的奶奶。五岁时发生的一件小事,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会,她每天跟着奶奶在大栅栏卖冰棍,曾碰到一个要饭的爷爷走过来向她伸手乞讨,韩红没理他,然而却被奶奶“戳破”她口袋里明明有攒下的五毛钱,“我就特别不好意思,赶紧去找回那个爷爷,给了他钱,跟他说不好意思,满脸通红。”韩红还记得给完钱后,奶奶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我五岁就这样,有的人天生就是有责任感,也许我天生就这样吧。” 所以看到那些病人,她无法转过头去,“我救助的这些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看了这些病人就是会觉得难受,就是会觉得心疼,就是会觉得生命那么脆弱,我没法不管。”
黄绮珊把她比作团队中的家长,“她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这点她比我厉害。”明星们坦言,是因为韩红才会来参加这项公益。“她在朋友圈里是老大的角色,歇不下来”,郭晓冬跟韩红是多年的朋友,也跟着做了三年的援助,“我觉得她有特别天真可爱的一面,我挺喜欢她这种性格,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其实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仗义、直率、说话不留情面、护短……这样性格放在“大众明星”身份里,容易会被舆论放大和解读,也为韩红招来了诸多非议。她的“付出”似乎没有得到舆论的“回报”。
她的心直口快被认为是“蛮横”和“傲气”;她做慈善的高调被质疑为“作秀”;她喜欢与娱乐圈的朋友称兄道弟、称姐道妹,却被认为是“拉帮结派”、喜欢当大哥;她在镜头前直率的表达方式,得到的是来自网友的花式调侃;她做公益时崩溃大哭的图片,被做成了各式各样的表情包。
这种矛盾在去年六月爆发,藏族青年导演万玛才旦在机场和执法人员爆发冲突,韩红在微博上数度发言力挺万玛,尽管在韩红看来这是在为弱势群体发声,却招来网友大规模的质疑,被指其作为公众人物公开站队引导舆论。这场攻讦,最后由韩红的一条微博而告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愤怒地写道:“以后有什么事儿再也不要at我。”
我们试着问她还会回归社交网络吗?她并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语调轻松、一笔带过,“老挨骂你知道吗,太讨厌了。我觉得我挺好一个人,你老骂我干吗呀?”
这种“付出和收获的不对等”,在韩红看来其实并不难理解。她说,这些年她仗义地帮了很多人,但当她真正需要他们来支持她做慈善公益活动的时候,其实也被拒绝过很多次,“给是人情,不给是本份。来了我很欢迎,不来我也理解,只是我再没找过他们。”
韩红说,她之所以喜欢李易峰也是因为,李易峰曾受到过她的帮助,在那之后,李易峰参加了由她发起的关爱环卫工人公益行动,在北京冬天的凌晨一起跟着去扫街。要知道,尽管在娱乐圈里一呼百应,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朋友,真正被韩红引为朋友和闺蜜的明星并不多。
笃信佛教的她懂得如何去消化这种落差,并努力看淡一切,“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这是自然的事儿。你帮别人一万件,不等于他记住你的好以后要还你一万件。我们要慢慢地习惯这些东西,为什么就有的人去世以后可以进天堂,而有的人只能下地狱?就是这个道理。”
她坦言自己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小时候会嫉恶如仇,长大了还这样不是傻子吗?”也因此,她与外界相处的方式明晰了起来。“你根本拯救不了世界,你不是超人,那你就做好自己”,她说。“我尽量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但是当别人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帮得了,我一定会挺身而出。我人一天不死就不会放弃救人帮助人,这是未来支撑我一辈子走下去的事情。”
说句狂话,我是个艺术家
今年六月,韩红以作曲家身份受邀参加了在美国举行的第71届托尼奖颁奖典礼,被称为“舞台剧界奥斯卡”的托尼奖红毯上首次有了中国面孔。没有系统学过作曲,第一次执笔为音乐剧《阿尔兹记忆的爱情》作曲,就能有这样的成绩,“这是我的幸运,没有任何操作。”在被质疑之前,韩红的第一反应是先去释疑。
她曾在采访中不止一次提到过她的梦想,“总有一天我要站在格莱美的舞台上,为中国争光。”尽管格莱美还没有去成,但托尼奖之行似乎也等于变相完成了梦想。
站在权威的世界级颁奖典礼红毯上,韩红穿着正装一头金发,笑容灿烂。她坦言,站上红毯的瞬间很新鲜也很光荣,但很快兴奋退潮,剩下的最大感受却是孤独:她的英语并不好,也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所以,“希望中国的舞台剧有一天也能在百老汇让人听到,留下一个美好的愿望吧”,她说。
即使是许愿,现在的韩红也不再像之前提到格莱美时那般慷慨激烈。即使托尼奖不给她带来任何新的刺激和起伏,作为内地歌坛“魔王”级别的人物,韩红在歌唱上的成绩无需赘言。只是,“作曲家”的头衔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还是陌生的,如果不是我们提及,韩红并没有打算高调地宣传此事。“其实一直以来我是有作曲天赋的,只是你们都忽略了它,歌出来大家挺喜欢,就没有顾及到谁写的。”她对外界对她的不了解并不意外。
这两年除了主持一档音乐互动综艺节目《我想和你唱》,以及零星的一些节目之外,韩红在大众视线中缺席了许久。
韩红在公众视线中一度很活跃,2015年她参加《我是歌手》顺利拿下“歌王”称号;她自己当过综艺节目的总导演,为影视剧唱主题曲,甚至还以演员身份在好友赵薇[微博]的电影中露过脸;亦如大部分成名歌手,在综艺选秀的热潮期露过面当过导师。在镜头前,她活跃地诠释歌手、导演、演员、主持人等多重身份,不加掩饰地把自己“暴露”于人前。
因为选手唱歌走调惨卖身世,她在节目中直接拍桌发飙让他“滚出去”,有时候她又卖萌撒娇地自称是“小韩”,跟导师跟选手称兄道弟,笑起来一脸憨厚无辜。
这种喜怒明显的两极性格,在经由大众媒体放大后,有了不同的解读。有人批评她傲气霸道不好相处,亦有人戏谑式的做了很多关于她的表情包,在新媒体环境里颇受网友欢迎。
最开始,对于舆论的不买账,韩红的回应方式很强硬,她会在公开采访甚至是在社交网站上毫不客气的和网友互呛对骂。而现在,她更多的是沉默。
她说,在综艺中呈现的分裂效果是因为“被人设”了,她亦坦诚,在私下陌生的场合里并不爱说话,即使每天跟这么多人打交道,只有在特别熟的朋友面前才会比较健谈。但那时候她并不懂套路,说话直接又冲,没有把门和收敛。她没办法,“为了生存,走到到了现在,也是硬着头皮做了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走到了现在。”
因为要主持节目,她系统地学习了新闻传播课程,考取了主持人和新闻记者资格证。在节目中,她嬉笑怒骂,抛梗抖包袱张口即来。有不少节目方曾找过她,比如以制作综艺娱乐节目著称的公司灿星制作,一直希望能给她打造一档类似于《金星[微博]秀》的脱口秀,在他们看来,韩红说话直来直往,点名道姓爆料放炮,具备了制造话题和流量的能力。但最终都被她拒绝了。
采访间歇,她拿着手机刷到一条新闻:配图是几年前她做耳膜穿孔手术时的照片,标题赫然写着:“韩红重病住院,无法重返娱乐圈。”“你说,我招谁惹谁了?”韩红开玩笑地反问。
她对于舆论环境仍然充满不解,但现在并不打算去配合所谓的流量,“我其实不适合做艺人,我就是个文艺工作者,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商品一样的去打造,我会觉得不舒服。”
甚至韩红这两年很少接受采访,因为“我前半辈子已经说了太多了”。被清空的个人主页至今只留下两条微博,一条和音乐有关,而另一条则是过年时给空军战友的新年祝福。她还有唯一的主持工作,也是因为她觉得这档节目可以帮助素人圆梦。
在信息爆炸时代,韩红主动选择了向外界屏蔽自己。而大众似乎也没能找到新的方式去了解并理解她。
在即将发行的新专辑中,她会尝试rap、摇滚和电子,亦有诸如林俊杰[微博]等音乐人为她操刀新曲。她给我们展示了平时听的歌单,从时下当红的Trap到另类小众的New age,从少女偶像Justin Bieber到林肯公园,涵盖类型很广。显然,她不再是传统印象中那个擅长飚高音只会唱大歌的韩红了。
但她不打算将这一面解释给不了解的观众听,“我发专辑不关别人的事儿,我唱歌就是高兴。”她再一次放话,这听起来像是孩子气式的赌气,她说这张专辑将不打算做大规模宣传,在公开投放后,“你们能听到就是缘分,听不到我非让你听,你还不喜欢有什么用?周杰伦、王力宏[微博]宣传得再好,也还是有人说不听。”
现在的她似乎失去了向外界释读自己的欲望,接下来她打算一步步地把自己剥离出去,因为已经看轻所谓的名利,即使失去也不会觉得有所谓。“之后不要再给我安排专访了,从明年开始我不再接任何选秀节目,我也不会对媒体说退出娱乐圈。我不是娱乐圈的,说句狂话,我是个艺术家。”她说,自己开个小酒吧唱歌都饿不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想做采访,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爱以为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一辈子都不解释。你们认为我不好,认为我狂妄,认为我怎么着,随便。我不给自己机会去跟你们表达,让你们把真实的韩红写出来。甭写,他们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了,懒得解释。我不想要这种强加于人的好评。”
她用《道德经》里那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来解释当下的状态:“你得到了很多,也不用去蝇营狗苟地说,这些都是我靠什么样的努力,创造出来的。你有了很多的成就,你依然当它们是浮云,唯有不抱在怀里,让它属于众生,它才会活。”
她也试着在佛教里找到开解的真相,“随便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个,多累啊!我看见佛告诉我们,什么是无我的状态,我已经全然体会到人生的无常。这个人世间唯一恒久不变的其实就是变。人永远都在变,任何的事情最终都没有,无常。”
唯一让她在乎的例外也就是慈善了,“我唯独慈善会不惜余力的去宣传它,因为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效仿我,或跟我一道来做慈善。因为慈善没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从佛家的角度讲,积德行善是给自己积攒福份。”
在“百人援宁”公益活动最后一站彭阳县,医院来来往往嬉闹的现场,韩红接受了一次群访,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尽量回应在场几家媒体的疑问,但提到和慈善无关的问题时,她会用“这个太不好玩了,太无聊了”,婉转拒绝。
提问环节最后,有媒体抛去了一个诱导性的问题:多年以后你希望别人怎样记住韩红?
“不需要。”她回答。
(文/蒋顺发 王远宏/图片 刘嘉奇/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