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唯坐在银锭桥附近的小酒吧,全身隐在茂盛的藤萝叶的浓荫里,面临半清半浊、色泽幽深的水面,对着街上川流的行人独自喝着啤酒。酒染红了脸,表情还是如游动的胶片,丝毫不会有什么情绪干扰到那种很沉的宁静。
饱满的列宁式前额注释着智慧,清秀的五官很有宋代山水人物的风格。嗓音独特如质感很好的乐器,说起话来,节奏顿挫有致,常常简洁到空白的沉默。即使面对面,他也永远 离你很远。我拿出的问题被他立刻否决了,“咱们还是以聊天的形式吧,别来那一套了。”
对着他,我一时出现了尴尬的空白。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窦唯是被“打大”的孩子。小时候酷爱军装,常把一些找来的大小军事标志用胶牢牢地贴在衣服上再自豪地扮演英雄。结果是妈妈很费力地洗完乱七八糟的“军服”,再把他吊在行军床上狠打。那时候小窦唯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父亲是他从艺的引路人,属于那种奉行儒道,操琴弄乐,以“乐”为乐的人。且终生乐此不疲。父亲传给他的是真正的乐道,最终塑造了他“以人为本的”音乐理念。他的音乐里有着人生的“喜怒哀乐”,从始至终都像唱不完的生命歌谣。不华丽,不做作,不滥情。
从中学开始,他就像别人迷游戏机一样的迷乐器。笛子,钢琴,吉他,贝司,架子鼓等等能找到的乐器都通过手指成了他的另一种语言。有人说他话太少,我觉得大家都应该从他的音乐里找到他。他从没想到过怎么功成名就,从北京五中开始,他就掉进了音乐中不愿自拔。渐渐地自我封锁在孤独的幻想里不出来了。虽然考音乐学院意外失败,他继续固执着,闷在家里开始用音乐“自娱自乐”了。
窦唯的笛声不用去考究所谓的气正腔圆,句法有致,静下来你就会感受到他那种欲哭的冷,独行在连绵雪夜的苍茫,绝望。你的心会立即被他的语言抓住。很多人不经意被迷住了,窦唯一不小心就成名了。从19岁当上黑豹的灵魂人物开始,他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让音乐保持“战士”一样的性格
有人认为搞音乐是最轻松散漫的事,是玩着赚钱。如果你真的去做了,你才能体会那是一种近乎自虐的生活方式。学演奏技法和理论的过程是像念经书一样的枯燥无奈的,学成之后的创造又必须进入“必须的孤独”状态,没有人能吃着冰激凌玩着游戏机煲着电话粥写出真正的好音乐。
创造只是一个人的事。窦唯绝不会按照所谓的大众口味炮制一些泡泡糖一样短命的调子,作音乐是他的一种释放。他眼中的世界是泡在充满悲哀的夜色里的(因为音乐人都喜欢在黑夜行动),他崇尚佛教,认为自唐以来佛教一直统治了国民思想很久的原因就是对悲哀的超越。现实总是令人悲观,他选择的方式不是真的入佛门,而是在音乐里蒸发并释放自己的所有。
他的音乐就是他的“另类日记”,悲哀是源泉,黑色是性格。于是他在“山河水”之间“幻听”到“雨吁”(雨的叹息),直到新的乐队成立,一切未完成在“不一定”的未来。乐队的名字恰好是对他的音乐最好的解释,“名字不一定,内容不一定,最大的梦想就是出一张新的风格不一定的专辑”。
他的生活宗旨是“以某事为乐”的原则。爱画画,常看各种画展,爱一切的球类,目的单纯,只为娱乐而不为在人前炫耀。读报读书是泛滥的,决不挑剔门类,为的是了解世界,并在字句中品尝超世的滋味。他爱茶,爱酒,不是那种琐碎到拘谨的茶道,而是邀上好友一同对月大碗豪饮的激情,大杯的茶和酒溢出的是不需表达的相知。和许多生活在“灯光下比阳光下更长久”的艺术家一样,他的生命都耗在“黑暗的幻想中”。不善圆滑世俗,也不委曲求全,为了自己的音乐保持着像“战士”一样的性格让他和潮流总是隔膜着。
什么都别左右我的意志
他做音乐赚钱时也决不苟且凑合,从不肯低半点头。曾有某名牌啤酒商出资请他做广告音乐,竟提出了在乐段中要加上“啪”的一声音效模仿开瓶盖的附加条件。他一下就推掉了这个别人很看好的“活儿”。“你完全可以录开瓶盖的声音嘛,这是什么?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某部电影,有名的主演开口就是好几百万以上还不满意,而他做好的19段音乐才得到4万元和一大堆莫名奇妙的挑剔意见。“不做了,不是因为钱,而是你要欣赏我,就用,没必要让谁来对我的作品乱提意见。”
提到“大众”口味,他说“什么叫大众?大众还随地吐痰呢?”细想这大约就是他能在乐坛长立不倒的原因。“有人来看我的演唱会时说听不懂,能不能再通俗点?什么叫不懂?音乐得去悟!”他只是一个标准的“舞台上的疯子”,彻底地宣泄内心的感觉,你懂了也就悟了。谁也不会发出惊声尖叫,听懂了自然会沉默着着迷。很多人会江郎才尽,窦唯则没有这种可能。“我的新投资方要的就是很自我的东西,无需跟什么潮流,正好是我的想法。我好像从没有过枯竭的时候,我想那时候我宁愿去扫街,把很肮脏的地方弄清洁也不会去蒙骗大众!”新的单曲叫《灯语》,是第一次为别人的词修改和作曲,为了词中所含的“灯下悟语”,他常常早晨就“厚着脸皮”最早到达朋友的咖啡厅坐着。一个人,一杯酒,躲在茂密的绿藤华盖下看阳光下的一泓碧水。只闻车声,人声和音响里连绵的音乐。渐渐地体会那种“巨大的无聊在逼近的感觉”,在自己建好的“围城”中他完成了“自我对话”。
窦式行为艺术
窦唯的日常生活绝对算“无标签的行为艺术”。他最有计划的“行为艺术”是为时一个月的“将餐饮食用彻底”。本着小时候的教育原则,一边“食不言寝不语”,一边餐后把碗清理得极干净,餐餐如此。一次在日本的饭店,他点了一份鸡肉炒饭加汤。吃罢不仅如法炮制,还把鸡骨头交叉放在碗底,再把汤碗原样扣好,原封不动地推到门外。引得领班十分好奇,在送下午餐时亲自跟来,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神秘的怪人。
对于大家很感兴趣的“情感纠葛”,他毫不客气地拒绝回答。“这是个人隐私,谁都想知道,可是谁又能解决呢?不能解决就别问!”再加上一句“这完全是受香港狗仔队的影响,我们的文化正在被侵犯,而香港却还保持着很多优秀传统,我们应该有自己的风格,不被左右!”
也许是音乐过滤了他的思想,也许是性格决定了他的音乐。走近他,你会领悟到他音乐中永远的悲伤与流浪。文/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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