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晨报记者专访时,罗大佑换上了大红的衬衫和黑色休闲外套,并在采访开始之前灌了几大口药酒,连声说自己老了,不能不保养,还告诉记者,喝了一年多,所以不用量也知道50 cc是多少,俨然将记者当成了一个可以说家常的老朋友,虽然我认识他已经很久,而他才认识我才5分钟不到。他坐进沙发,调整坐姿,说:“开始吧,a nything(任何事情)。”
记者:你以前创作的歌曲很有激情,其动力源泉是什么?近10年过去了,我们没有听到你的新歌,你一定也经历了很多世事变化,这种动力还会存在吗?会有所消减吗?
罗大佑:这个问题很好,我非常需要人家来问我。创作其实只有激情是不够的,我宁愿说是一种热情,情感太激烈的话,就太脆弱,你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够有激情了吧,但是4天之后就灰飞烟灭了。我对音乐是一种无比的热情,这种热情就是我创作的源泉。
在随后的7年里,我创作了一张新专辑,我父亲的过世应该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那是1998年2月18日,我刚好在纽约,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给我生命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父亲去世后又因为遗产的问题引起了一些家庭纠纷,这些都让我对生命、亲情、人际关系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这些东西造成我新的热情,使我决定再写歌。还好,总共写了三四十首歌,剔除掉一些,就是我的新专辑。
记者:《恋曲1980》、《恋曲1990》、《恋曲2000》,你些恋曲系列是为了记录人类爱情观念的变迁吗?你是完全作为一个旁观者还是有自己的经历感受在里面?你还会继续这个系列吗?
罗大佑:这是一定的,时代在变,需要用歌曲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下来。这样的歌曲,里面没有记载自己的情感是不可能的,有我对朋友亲情的感受,对土地的感受,对社会经历的感受,同时我还要抽身出来,以第三者的眼光观察别人的故事。
现在的小孩子都太相信电脑,我当年在《未来的主人翁》里就预见到了,这很可怕,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喜欢网上聊天,因为只有眼对眼可以触摸到的交流才是真实的,而他们不仅可以聊天还可以恋爱,我不相信会有一对网恋的情侣真的幸福,就算结婚了,也说不定会离婚。他们一定会后悔,你能保证他们会白头偕老,保证他们有一天不会互泼硫酸?毕竟,还没有一对网恋成婚的人结婚超过5年的。我决不相信网络时代的爱情,所以我暂时不打算继续我的恋曲系列。
记者:你被60、70年代的大学生视为“精神领袖”,听着你同样的歌曲,现在的年轻人却不那么崇拜你了,究竟是罗大佑变了,年轻人的口味变了,还是社会变了?
罗大佑:三者都有。我一定不再是当年的罗大佑了,重要的是我的人格和我的音乐人格还保持一致性,那就是我对音乐的执着追求。环境当然变了,已经另外一个世纪,9·11已经发生了,台湾地区的大地震10秒钟死掉2500人,你说环境怎么会不变呢。我在大陆也已经举行过十场演唱会了,不过我觉得很重要的几场票房都不是很好。而年轻人呢,他们都是一些电脑儿童,当然和以前喜欢我的人不一样。这三者都在变,我都不能强求。但最不能变化的是我自己,我的价值观、世界观。其实每个人都有强烈的归属感,每个人都要承担更重的责任,但我坚持的对音乐的执着不能变。
记者:作为一个创作型的音乐人,记录生活、感受、观点最好的载体应该是音乐,你为什么会尝试另一种载体:书?
罗大佑:我认为歌词不是文字,而是语言,我自信我有很强的文字能力,我知道文字可以表达很多语言表达不出来的东西。所以我决定用文字来表达一些歌曲和语言无法表达的情感和心绪,我选择写《昨日遗书》。至于《童年》这本书,其实不是我自己执笔的,我口述,少量的文字,大量都是黑白的老照片(他拿出一个古老的120相机给记者看),这个是我父亲的遗物,它记录了我从出生到成长的很多瞬间,时光飞逝,却会因为这个东西暂时停留。所以说,两本书,一个是文字的,一个是图像的。
记者:你要在全国的十所大学里举行座谈会,将自己对音乐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学生们,你说你希望有人传承自己的音乐理念。开始想到“传承”是否意味着你的心态老了,没有创造力了?
罗大佑:你怎么不说我是心胸更宽广了呢?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优秀的经验和大家分享,这不是很无私吗。至于创造力,我不想在这里申辩什么,等听了我的新专辑,你们自然明白。
记者:又是开演唱会,又是将以前的专辑结集来卖,而且你说这次8张CD只卖280元钱完全是亏本,这难免让人怀疑你的财政出现赤字?
罗大佑:财政上出现问题有什么关系,让它去好了,我只要有我热爱的音乐就可以了,只要我还有那份对音乐的执着就不怕。
记者:听说新专辑已经录制好了,大约什么时候发?我们期待它期待了整整7年,能不能透露一些有关它的故事、心情或花絮?
罗大佑:我打算在今年7月的时候发行这张专辑。我就说说其中一首我非常喜欢的歌《舞女》吧。我有位很好的朋友罗曼菲,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舞蹈家,前年6月,她打电话给我,说医生诊断出她患了肺癌,身为医生,我当然清楚肺癌具有怎样的杀伤力,但那个时候我在香港,所以我是她的朋友中最后一个去看她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的一刹那,旋律就浮现出来了,我将它们记录下来,歌词大意写的是一个小女孩第一次学跳舞,听上去是集中了民谣、儿歌的华尔兹。我给它起名叫《舞女》。很开心的是,接受手术之后她直到现在的情况都不错,她告诉我,这首歌对她的恢复是有很大帮助的。真的,当时我就想,但愿我的朋友为了音乐而活着。
记者:听说新专辑里会有电子音乐,会有RAP,会有摇滚,而且你说年轻人想要的里面都有,能否将其视为你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用7年时间来完成这个转折会不会太漫长了一些?
罗大佑:这张专辑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张专辑,所以我不急着推出它,我也不会担心被市场遗忘,我坚信好的歌曲,无论什么时候被听到都会被认为它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记者:对新专辑有什么期待?除了老歌迷是否希望争取80年代以后出生的歌迷?
罗大佑:我当然希望这些年轻人会喜欢,甚至希望我死了以后还是有人爱听我的歌。但是我绝对不会去谗媚、去迎合。
对于新专辑,我最希望的是不要被大量盗版,盗版的杀伤力太大了。为了防盗版,我这次套装CD的封面是用三维立体材料做成的,上面是知名画家为我画的头像,这一张东西就大价钱了,我相信想盗版还是蛮不容易的。而且我下一张新专辑也决定采用同样的方式……还是很担心,因为这张专辑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