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乐坛，众所周知有三位“音乐教父”级的人物，他们就是罗大佑、李宗盛和小虫。其中生于高雄鼓山、本名陈焕昌的小虫，因为1983年为郑怡创作《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名扬台湾乐坛，从而正是开启了他的音乐创作和制作生涯。

　　在小虫近20年的音乐历程中，不仅齐豫、潘越云、梅艳芳、陈淑桦、林忆莲、钟镇涛、张雨生、周华健、杜德伟、任贤齐、张惠妹、辛晓琪、苏慧伦等等很多歌手因为演唱小虫

的作品和因为小虫担任制作人而家喻户晓，而且由小虫担任电影配乐的《阮玲玉》、《暗恋桃花源》、《天浴》等影片更是获得无数音乐奖项，此外小虫还发行过《我不是个坏小孩》、《私生活》、《一往情深》、《想的太美》等四张个人专辑，真是缔造了华语流行乐坛的无数奇迹。而这位从小学习古典音乐、十一二岁接触西洋音乐的大师，自称“内心里藏了一个很坏的孩子”，或许只因这样的因由，才让小虫可以在罗大佑散漫游吟、李宗盛淡出江湖的情况下，依然左右逢源，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激情。

　　现任滚石唱片公司音乐总监的小虫，前些天来到北京录音，本刊记者在他工作的录音棚，对他进行了所有内地媒体的惟一独家专访。

　　我觉得自己比较孩子气

　　记者：记得去年你第一次在北京公开露面，一年不见，最显著的变化是你的头发长了，而且还留起了胡子。这是一种心境的转变还是什么原因？

　　小虫：做音乐的人还是比较天真一些的，我觉得自己就比较孩子气。我形象的变化不是因为心境，就是很随性。胡子是今年前段时间来北京玩，没带刮胡刀，索性就留起了胡子，我留胡子让很多人也觉得很新鲜。对我来讲，还是老气一点比较好。

　　记者：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公开唱歌表演了吧？听说最近好像要“复出”？

　　小虫：哈哈，哪里是什么“复出”！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是这样的，我这次从北京回台湾以后，要与陈升、任贤齐、黄品源一起合作，把刘文正的8首老歌串在一起唱，然后要拍一支MTV。我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公开唱过歌了，也已经有6、7年没拍MTV了。

　　记者：当初进入乐坛为什么会用“小虫”这个笔名？

　　小虫：这个名字是我的小名，这个小名是我爷爷起的，我因为写的歌不好意思放我自己的本名，怕被人笑，就用了小虫这个笔名。我爷爷为什么会给我起这个名字呢，是因为我小时候活蹦乱跳的，像虫子一样，所有就有了这个名字。

　　记者：许多年轻人都想进入歌坛，作为一个过来人，你有什么经验之谈可以告诉他们吗？

　　小虫：我想以我切实的经历跟大家讲吧。我小时候家里不太有钱，我为了追求自己的梦，从台南来到台北。我当时比较有傲骨，不靠亲戚，住过同学姐姐家的客厅，也住过火车站，为了上学赚生活费，还送羊奶和报纸。我记得我在台北过第一个生日时只剩下5块钱，就给自己买了一个蛋糕，因为那时我是未经父母同意而离家的，当时过那样惨的生日也掉眼泪。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放弃，后来终于凭着创作《小雨来得正是时候》进入歌坛，正是因为有了这段艰苦的过程，我才会更努力、更珍惜。我想告诉每一位立志进入歌坛的年轻人，你要认真生活是必须的，做每一件事都要认真，同时要能够吃苦，不轻易放弃。

　　记者：你以前也是一位歌手，可是你很早就转入幕后写歌和做制作人，这种转化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小虫：这完全是出于我自身的原因。1985年我出了第一张专辑《我不是个坏小孩》，过了两年，我有了名和钱，但觉得迷失了自己。我不是一个喜欢做幕前工作的人，第一我长得不好看，第二我不喜欢曝光。可是当时你要想做一个红歌手，就必须得要打扮得很怪异，因为那样才能引起别人关注，但是我觉得真的很恶心。于是我就改做幕后工作，写了很多歌，比如钟镇涛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周华健的《我是真的付出我的爱》、潘越云的《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等等，后来又去做电影配乐，也很快就拿到了很多奖。有人说你只是歌匠而不是音乐家，我就要去证明做流行音乐也可以成为音乐家。我觉得做流行音乐比做古典音乐更难，你不应该说古典音乐高尚，流行音乐低级，因为流行音乐必须要让人感同身受，这其实是非常难的。

　　记者：作为台湾写歌最多的音乐人，你已经发表了2、3千首歌，而且明年是你进入乐坛20周年的时间，有没有想过举行个人音乐会来纪念一下？

　　小虫：是有很多人建议过，包括建议我来内地搞巡演。可是我很挣扎，我从没想过我给别人写的那些歌自己唱会怎样？我怀疑自己能不能开个唱，我可不想自己在舞台上被观众丢鸡蛋，哈哈！

　　我喜欢自由的生活

　　记者：在台湾乐坛有“三座大山”之说，也就是罗大佑、李宗盛和你，不知道你对你们三位有没有什么比较？

　　小虫：他们的歌有很多我都很喜欢。我们在很长一段时期都在滚石唱片公司一起共事，我们从年龄上分大中小，大佑、(中)宗盛、小虫，我最小，我们的作品也分了很多面，大佑的很深刻，比较严肃一点；宗盛的可以说是比较犀利、比较主观，很多作品都带有浓厚的企图；我的歌写得比较小，我的歌写的是人与人之间很细腻的感情，又可以发扬很大的光点。我是一个不会把我的主观意思放到歌手身上的创作者，我想能把他的特质引出来。我们三个每个人都不同，我喜欢为人作嫁、为民服务，我的歌变化多端、没有局限，这正是我喜欢玩的。我觉得这蛮好的，我们作不同的歌曲，一起推动乐坛的进步。

　　记者：长期以来好像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罗大佑和李宗盛都比较叱咤风云，而你则似乎一直在幕后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当被别人拿来与他们二位作比较的时候，你的心理难道真的没有落差？

　　小虫：当然没有啦！我是我们这三人中最小的，我很不喜欢曝光，我不喜欢做第一名，那样会有太大的压力。我所希望的就是一个歌手成功了，你能在制作名单上找我的名字就很好了。我喜欢自由的生活，喜欢去普通人去的地方，我觉得如果有太多曝光，灵魂就会被污染，所以我宁可放弃那些，让自己活得自由。

　　不愿意被市场拖着走

　　记者：现在的生活状态怎么样？

　　小虫：我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每天的生活无非是在录音室录音、去公司开会、回家，非常简单。来北京还好，因为这边一般人都不认识我，我偶尔会去三里屯喝可乐——哈哈，因为我不喝酒的。而在台湾，我不去酒吧和卡拉OK，只是会去大自然。除了音乐，其他的我都不去多想，所以我觉得我是个生活很无趣的人。

　　记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歌手？

　　小虫：从10几岁到60几岁的歌手，我总共做过上百位。我写歌风格很多，不想把自己局限在一种风格里，所以我喜欢那种会做很多尝试的歌手。比如陶?现在也做摇滚，虽然我觉得他放弃最擅长的R&B很可惜，但毕竟他在尝试不同的东西。周杰伦也很厉害，他能把R&B转化成华语式R&B很不简单。我觉得他们有才，能做到一些我不能做的事情，我都会觉得他们不简单。再有我喜欢的歌手都是非常有血有肉的，像任贤齐，凭良心讲，任贤齐唱歌可能不太好，但是他能把那些歌唱出属于自己的味道。我觉得这种人是我喜欢的，也是我愿意跟他合作的。

　　记者：你被称为“音乐教父”，但是教父也会有老的时候，在歌坛这么多年，你是怎么一直能够站在潮流的最前端？有什么秘诀吗？

　　小虫：首先我要先澄清啊，教父不是我自封的，是别人给我封的，我一概都不承认，我只是做我自己的音乐。我只是在做音乐工作，每个阶段都在做自己的音乐，至于我还能够写多久，做音乐能做多久，这个对我来讲不重要，反正我就是一直在做自己的音乐。你的歌能够买得好，就多拿一点钱，卖得不好就是因为有很多原因造成的，至于能不能做音乐教父，这不关我的事。

　　记者：有没有担心过创作力会枯竭？

　　小虫：没有。我喜欢挑战，不愿意被市场拖着走。音乐是靠发现的，多听别人成功的东西，再去延伸自己的创作。我不想让自己的音乐局限在一种模式里面，不断地去钻研是我的乐趣，越没有做过的音乐我越想玩，我不会写到极限写不出来。

　　记者：你现在做音乐更多的是照顾听众还是图个自己高兴快活？

　　小虫：两种都有。一种是我自己玩得快活了，我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说我想要做电影配乐就做电影配乐，做一部电影的配乐要花掉7、8个月的时间，但是因为我喜欢做，我就会花这个时间去做，为所欲为的做。做流行音乐就不一样，做流行音乐当然就要量身定做了，你要确保快捷的完成它，根据一个歌手的特点、他的高音、低音的特点，还有他本身的样貌，针对他的个性去写，还要考虑这首歌他上台唱的时候跟他的面部表情是不是合适，就这样专门为一个歌手写歌。以我多年的经验累积来做，我也没办法保证每一首歌一定能够很红，但是我尽量从我自己这方面做到最好。

　　R&B风潮肯定会过去

　　记者：给许多内地乐迷印象至深的，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内地最权威的音像杂志《音像世界》刊登了一幅滚石唱片的全家福，可以说当时华语乐坛最优秀的歌手都集中在滚石旗下。可是现在像齐豫等一批滚石的标志性歌手都已经离开了，而且让人感觉似乎滚石一直所秉持的人文精神也在逐步丧失，你怎么看待这种变化？

　　小虫：每个时代都会有改朝换代，对我来讲不会怀念。有人说我行踪怪异，我想是因为在乐坛这个大环境里，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只会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变动。我很在乎自己是否进步，不太在乎环境的变化。虽然有的歌手已经离开滚石，但我想以后还会有机会再合作，我不会感到伤感。滚石过去有很多精英，现在整个时代都在变，滚石不是改变人文的精神，只是换一些做法，至少我不觉得现在的滚石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记者：这几年华语唱片市场不景气，你有什么看法？

　　小虫：这几年唱片市场是不够好，如果我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其他版税制度很好的国家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是非常非常有钱的，因为我的歌在亚洲地区有很高的销售量。光《心太软》一首歌在亚洲地区有3千万，这还不包括盗版，如果包括盗版的话，我想至少也会有5千万张，如果这些钱都收到手的话，我想我们这些写歌的人是非常富有的。华人音乐市场非常大，这几年盗版非常厉害，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消灭盗版，这样让我们这些做音乐的人能够有饭吃，能够专心地做出更多更好的音乐。

　　记者：作为最早在华语乐坛创作R&B曲风的作品的音乐人，你怎么看待现在整个华语乐坛一窝蜂式的R&B风潮？

　　小虫：R&B是一种流行的潮流，我当年给杜德伟做的R&B歌曲，像《无心伤害》，其实也不是特别R。后来陶?从美国回来，他做的R&B就比较纯正一些。能唱R&B的歌手你得能创作才行，有的歌手唱的所谓R&B其实跟口水歌一样。“随性”是R&B的精髓，像杜德伟、陶?他们这些喝过洋水的歌手和自成一派的周杰伦，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我觉得所有的音乐人都应该认真去做音乐，没必要全去做R&B。R&B不能包治百病，它只是现在新潮和流行而已，一段时间之后R&B风潮肯定会过去。比如如果陶?和周杰伦能走20年还这么火，那他们就真是不简单；而如果周杰伦有所改变，将来他的空间会很大，反之发展就不会太好。文/王磊[原载于《北京电视周刊》/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