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刘索拉的“中国拼贴”(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0年11月17日17:46 北京晚报
刘索拉生于北京,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现为作曲家、小说家、人声表演艺术家。刘索拉目前定居纽约,近期主要音乐作品有激光唱片《蓝调在东方》、《中国拼贴》以及自组公司之后的《缠》、《六月雪》及《春雪图》等。刘索拉不只是音乐家、作曲家,更是知名作家,出版的小说集有《你别无选择》、《混沌加哩楞》等。
将所有描述女人的好词都摞一遍,用到刘索拉那儿,就只剩下“大气”二字还算贴切。11月12日的国图音乐厅演出———她与她的新民族大乐队,她嘻嘻哈哈就上台了,告诉你这个演出只排练了五天,有疏漏的地方就请大家原谅。然后是正式演出开始。她穿插走动在舞台上,一袭灰色长风衣很随意地摆动着,让那条黑色紧身皮裤酷酷地时隐时现,长长的头发束在发网中,这装束不民族也不古典。她还会时时说一些与演员交流的话,手里间或还拎一个矿泉水瓶,让你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排练。
她以微笑贯穿始终,以人声伴唱左右着乐器,节奏是从黑人那儿学来的摇摆式。台上所有人都在这种节奏中自由摇摆,于是那本是最最古典的民乐队,在这时却一下子摇曳生姿。他们仿佛真的不是在演出,而像是来一次即兴实验。所蕴含的潜台词是:来,让我们享受一下音乐,舞台上的我们,还有台下的你们。
一水儿的民乐曲目因此染上了刘索拉式的现代色彩,让人很自然联想到她的作品《中国拼贴》。离开中国十几年,刘索拉说她这么多年一直想的就是,使中国传统音乐以一种新形象进入世界音乐家的生活,而这场演出,仿佛是这些理念的一次真切对应。
音乐是你的生命过程
生活中的刘索拉与台上的感觉相差无几:松弛、自我、睿智、大气。你把演出的细节说给她听,她自己先好奇:是这样啊,也可能我这样即兴惯了,身上的“音乐流氓气”自己都不觉得了。回到正题上,她会说,这是她音乐理念的一种呈现。“音乐就是生活嘛。我当然可以很严肃地演出,合乎一些演出氛围。但我最终认为音乐演出不是在执行一个任务,而是你生命的一个过程。”
具体到这场演出,她说就是让民乐家们和她一起体验他们的生命过程。“中国民乐家是素质最好的,而且我同意郭文景的说法,他们也是中国音乐家中最有道德的,这次排练我就体验到了,他们协助感好,基本功扎实,一点就出来了,真的很出色。但他们要是没有体验到音乐与自己的生命过程有关的话,就浪费了。谈诗论琴是古人生活的传统,朋友们一起谈诗论画,有小书僮站立一旁,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但是今天,音乐家要不就变成学院派,要不就是应付一些既定演出,台上演出完了,回家该干吗还干吗,没有人说琴了,甚至于在流行文化包围的今天,一些民乐系的学生宁愿称管弦系的,而羞于说自己是民乐系的,活得都那么困惑,民乐还怎么能有长进呢?”
“在这次演出中,我希望展开一种新的说琴感觉,在台上我们互相激发,由一个声音启发另一个声音,让大家觉得民乐可以这么演奏,或者那样更好,同时还探讨在现代社会的节奏下,民乐怎么弹奏。”刘索拉对新组建的新民族大乐队每个成员都赞赏有加,她说演出最理想的状态应是每一个演员出来,光就应该即时追上他。
“不错,这个音乐会不是我的,而是大家的,我要让每个人觉得自己重要,大家在一起玩,很高兴。每个人都有能量发挥出来,并有自己的生命体验。”
我的即兴不是西方的
落拓不羁是刘索拉给人的一贯印象,回味一下80年代那本风靡校园的小说《你别无选择》,你就该认定浑身现代派的她,是从根里就长成这样了。这样的刘索拉或许最融合于西方社会。刘索拉说,和黑人音乐家相比,还是能觉出自己的紧来。但她并不认为这纯是东西方的差异。“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活得一点不拘谨,看看李白的诗歌,体会一下流传至今的曲谱,他们比我们潇洒多了。是现代的我们活得格局小了,梅兰芳、程砚秋自己就敢创派,现在谁还敢?”
在国外能与各种流派的音乐家打成一片的刘索拉,脑子里时时回旋的是中国音乐面临的问题。外国人印象中的中国音乐,要不就是特古代味儿的,要不就是50年代那种革命浪漫主义的,这让刘索拉感到不满足。“我心里有一种民乐的声音,是能让国外人能接受的,就像他们能领悟非洲音乐中的人文精神一样,我要表现它。”
1997年,刘索拉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ALSOPRODUCTIONS,所做的唱片就是在一点点实现这种想法。《蓝调在东方》是在探求蓝调音乐与中国演唱艺术的结合点,《中国拼贴》则是在挖掘中国民乐家以及民乐元素的潜力。“我不反对民乐原汁原味地表现,但我毫不怀疑它还应该有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让现代的民乐家感到自己的作为。中国乐手演技绝伦,且有无限创造力,但只需拿来老祖宗留下的即兴绝活好生玩味,再细听外域之新声,感受自身浑然底气,就能随意拈来铿锵之韵……”刘索拉在此次演出的节目单上这样写。
我不要死在谱子上
在刘索拉三里河的家中采访,时时有电话打来,朋友的电话是祝贺的,媒体则是要约时间采访。她在电话里说要回美国了,周六的签证,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场演出来去匆匆。因为我知道,由于宣传时间的仓促,真正的反响还没起来。刘索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音乐不能那么功利,每一次即兴演出都注定留在时间里面,但生命在这过程中会很有意思。”
类似这样的演出,刘索拉在国外常做,有时候甚至于只是一种排练——不同国籍的音乐人凑在一起实验,看有没有新的东西撞击出来。对刘索拉来说,那也是一种“说琴”。她喜欢与欧耐特·考门说琴,这位爵士乐的一代先师总跟她强调音乐不是职业,而是生命,而听他早期的唱片,第一声萨克斯风吹出来,就能感受灵魂的整个能量都出来了,让她震撼不已。
刘索拉还念念不忘她的“灵魂姐妹”爱米娜。她琴弹得很好,却没有因此大富大贵,住在政府分的小公寓里,连医疗保险也没有。但她很会享受生活。碰到别人问她这一生怎么样,总是知足地说:“上帝非常保佑我。”刘索拉觉得这里有一种可贵的生活态度在里面,那就是寻找生活的乐子。
也因此,在刘索拉身上,你问不出那种华人在海外习惯诉说的奋斗史。她非常不喜欢别人问她打入主流社会没有。“你是做音乐的,买没买房子、车子并不代表什么,进入某些圈子也不重要,那都是面子上的事,需要别人认可。对我来说,重要的是音乐,音乐也不是非要别人认可才好,而是它能不能让我找到乐子。”
与灵魂姐妹爱米娜合作最能让她找到乐子,虽然这位黑人钢琴家经常在舞台上出岔子,麦克风搁在那儿本是供她唱歌的,却不经意间听到她的咳嗽声。“但不知怎的,我看到她就想笑,心里很暖和,合作也不紧张。而有的人,与我共站舞台上,我就会问,这成吗?”(孙小宁文/郭盖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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