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对于小刚这个在许多著名歌手的经典曲目中反复出现的名字我虽然不陌生，但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歌，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而对于周传雄这个他的本名我更是闻所未闻。在我的印象中，他大抵属于那种林夕一类躲在深宅大院里专心作词写曲的很有才气的饱经情感沧桑而后颇有体悟的文化人。
认识周传雄和他的《黄昏》纯属戏剧性的偶然。那天与一班朋友在衡山路的浣溪沙
泡吧蹦的。深夜在奔驰于高架道路上的回家的出租车上，司机忽然扭大了收音机的音量，一首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曲子顷刻间充盈了我的耳际。似乎是在音像店里淘DVD的时候被动地听到过，又似乎是在经过某家服装铺时被四喇叭里传出来的旋律阻击过，但那时的旋律只是不带有主观感情的记忆中的支离破碎的断片，记不上来，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是谁演绎的。缘分在这一刻将它定格在并不宽敞的车厢中，忽然间一种莫名的力量使我彻底感动，也许，这就是命运。
可以想像这奇异的场景：深夜，疾驰在高架流光溢彩的道路上的出租车，静谧，《黄昏》旋律如泣如诉似曾相识，陶醉着的司机。我禁不住向他打听，司机语气颇有些虔诚地逐字解释地告诉我这是周传雄的《黄昏》。“黄昏再美终要黑夜”，明亮的柔黄路灯和远处淮海路那水晶宫般的建筑群似乎使我真有种黄昏的错觉，但我的生理本能告诉我，其实夜已经很深了。但即使是深夜，情绪的泛滥却依旧不由自主。“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矫情与修饰的演绎。周传雄的嗓音有些阴柔之美，音线较窄较高亢类似于张信哲，故此在黑夜中杀伤力也更大。我想自己也许是有很久没这么感动过了，几乎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欲望；它触动了我心底那最隐秘的情感的闸门，泛滥的情绪几乎就要奔泄而出。我能真切感受到这首歌的凄美、伤心、无奈与自省，虽然一开始叮叮咚咚的钢琴前奏使我有一种“又一首庸俗的爱情歌曲”的错觉。直觉这个男人伤得不轻，我情不自禁有了一种想探究一下的欲望。
我们知道，一首歌颂甜美爱情的歌曲，旋律越柔美就越能让人笼罩在一种油然而生的对爱情的神圣的向往和依恋之中的感觉。比如《约定》，比如《勇气》，又比如《千千阙歌》。而一首同样是旋律优美的歌曲，却在委婉曲调中道出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欲哭无泪的心境，那它的杀伤力可就更大了，我们称之“凄美”。美丽的邂逅从来令人陶醉，但凄美的结局却往往教人心碎。《黄昏》那种模进式的慢热曲风，贯穿始终的“六拍子”一记一记似乎都打在了你脆弱的心头。美丽醉人的旋律与唱腔同感伤心碎的情感与歌词交织而形成强烈反差，越凄美就越教人伤心。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经历一些自己无法把握的感情的伤害与幻灭，无论是伤了自己，伤了对方还是两败俱伤，总会在记忆中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岁月也许可以使记忆变淡，但《黄昏》却能在瞬间无情地击溃你所有的防卫和壁垒。“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这几乎可以看作是感情的齑语了。对于那些心有同感的人而言，也许听《黄昏》是一种折磨。回味那种“爱情进入永夜”、“相爱已经幻灭”的滋味，的确不可能那么好过。回忆我们的青涩年代，对感情的发展往往不能很娴熟地把握，一段感情的结束虽然使双方都觉得感伤和无奈，但扪心自问这也是必然的，还有更好的结局么？难道还要让熄灭的爱火重新点燃，让受伤的心再去承受？荧屏上是清冷的色调，戴着墨镜蓄着络腮胡须的周传雄那黯淡的表情很象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近乎灰白的夕阳在近乎墨黑的地平线上割断幸福喜悦，交织着灰紫色的镁光灯使人不寒而栗。有一种感觉令人伤心欲绝，比如爱情。
然后就是陈慧琳的《记事本》。对陈慧琳我是要比周传雄熟悉得多了，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歌，而是她在双层公交车上身着红绿相间的衣裙为富士胶卷拍的广告照。印象中她歌艺平平且商业气息太重，我不喜欢，而且似乎还名列“十大最名不副实的女歌手”之列，就更不屑一顾了。某天在卢湾钱柜一个女孩点了一首《记事本》，一看开头是小刚词曲顿时就来了兴致，那女孩唱得相当不错。后来专门去买了CD这才发现，陈慧琳唱得更好。我第一次感觉她的声音可以用“水晶般的清澈”来形容，而且演绎慢歌也非常有旋律感，从低音到高音切换自如风韵四溢，那种感伤痛心的情感的宣泄堪称完美。而正是因为清澈，正是因为完美，才使我又一次笼罩在清醒而自省式的痛苦中难以自拔。周传雄真是令人佩服，在《黄昏》中一个男人因他所深爱的女人说出再见而悲痛欲绝，而在《记事本》中一个女人又因为男人的背叛而痛哭许久要烧掉日记重新来过。男人和女人构成爱情的全部，难道这就是爱情？
“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日记本里页页执着/记载着你的好/像上瘾的毒药/它反覆骗着我”，一个痴情的女性形象跃然欲出。尤其是这三个“了”，堪称是全曲的精华所在；尤其是歌曲后半段在更高音阶上重复的“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简直可以催人泪下。“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矛盾心里总是强求/劝自己要放手/闭上眼睛让你走/烧掉日记重新来过”，幻灭的爱情终于让她觉醒，在一种伤别离的痛苦与留恋情绪中她狠心烧掉日记，但记忆的伤痕真能这样就灰飞烟灭了么？重新来过真的能给她带来幸福么？
由此不禁深深羡慕那种两情相悦的境界。现代人被太多太杂的欲望所左右，诱惑无处不在，要想期待完全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始终不渝的与时俱进的爱情越来越难了。但我们可曾想过，有一种东西远远超越了金钱、欲望和诱惑对于我们的价值，当你拥有它的时候，你或许不会有太多幸福的感觉；但当你永远失去了它之后，你才会真正感觉到它的弥足珍贵。正如《黄昏》和《记事本》中所演绎的那样，的确存在这样一种东西，比如爱情。
（蔡臻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