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矫情成为时尚的时候,刘欢发表新专辑《六十年代生人》有相当的危险,因为它也会被矫情者说成是一种矫情。正如怀旧不仅成为中老年人的专利,甚至也已经成了年轻人时髦的时候,怀旧就一定会遭受嘲弄。
何况刘欢新专辑还冒着另外一个危险--他较比勇猛地重提了60年代和70年代,按刘欢自己说就是那不但狂热甚至疯狂的年代。
但刘欢并不孤独,其实王朔早在80年代中后期就已经开始了这种对60、70年代的疯狂怀旧,只不过他采用了冷嘲热讽的"解构"方式,其结果就是在揭露那个年代的虚伪和悲凉外,也顺便调侃了激情,而刘欢却在新世纪到来之时以自己的理解再现了那个时代中的崇高。为此,他在怀旧的同时郑重宣布要向在那个年代留下了动听且充满真情和激情的音乐家们致敬。这在今天格外值得玩味。
60年代和70年代对于出生于80年代的年轻人来说似乎已经和春秋战国一样遥远。他们在酒吧和迪厅的狂欢中嘲弄前辈的愚蠢,在物质和欲望的汪洋恣肆中调侃前辈的青春。但不幸的是当一些以时代的名义开始用身体写作或以行为卖艺的当代作家艺术家们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他们所嘲笑的沉重、真诚和崇高依然在滚滚红尘中微笑。
这也就在证明生命的元气并不会因风气的流转而丧失自信,美的、真的和善的也并不会因假恶丑的泛滥而堕落尘寰。事实上,我们在刘欢选择的作品中恰恰看到了在逆境中的坚持,暗夜中的追求。我们应该感谢怀旧,因为怀旧将丑恶滤去,将美好重张,其实也就是一种反省,因为怀旧让我们永远珍重青春、理想和追求,其实也就是一种继续抗争的勇气。
所以从1992年的"红太阳"歌潮,到1996年的"红色经典",到2001年的"同一首歌",从王菲翻唱邓丽君到刘欢翻唱《映山红》,我们在娱乐时代行将癫狂的时候反而能感受到一种朴素的呼唤。这不仅是对青春时代的祭奠,也不仅是对当下的对抗,而是沉着下来的生命对沉着的反思和认可。
也因此,从我听说刘欢打算翻唱这些作品的时候,就认定了它的特殊价值,除了怀旧和致敬以外,我还很清楚刘欢一定会以今天的方式来翻唱这些作品。果然,出现了这样一张在音乐上也异彩纷呈的专辑。三宝、捞仔、孟军几个编曲各自从自己不同的角度赋予这些经典作品以新的风格,新的个性。就我听去,最成功的改编当属《怀念战友》。原作深沉的情感、优美的旋律和流行摇滚、民族风味结合在一起,加上刘欢极为投入的演唱,毫无疑问地为这首作品提供了一个新的版本。此外如《映山红》的柔婉深沉、《喂鸡》的滑稽轻松也极具特色。而《亚非拉人民要解放》以摇滚风格演绎,听去别有一番气势。
那英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一句好玩的话:我觉得他是在玩,非常快乐,好玩的事别弄大了。这话其实满有道理,前两年刘欢也曾在寻找新创作的状态,一些朋友开玩笑说,不要把自己吓着,指的是艺术创作是压力很大的事,往往很多创作人在压力下反而不能充分发挥。刘欢数年沉寂,如今选择这样一个突破口是聪明之举。这倒不是说没有新的就翻旧的,而在于何种题材能令自己激动,并能寻找到恰当的表现方式。在这个融合的时代,也许谁更超脱一点观望自己、体会生活,谁就能找到自己独特的立足点。金兆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