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上次参加詹瑞文主持的戏剧工作坊时，我想表演一个与众不同的死法。回到最基本去想，现在我们要演绎的，是死亡这状态。
我在初中时，曾和几个同学一起加入圣约翰救伤队，因为那时不记得哪个人告诉我，加入圣约翰救伤队学急救，就有机会跟同组女队员练习口对口的人工呼吸。现在回想起来，这简直是圣约翰救伤队为了招募新人，而故意发放出来的都市传说。 急救课程让我明白
，对一个人来说，其维持活命的三个基本元素为ABC：
A.畅通的气道(Airway)
B.足够的呼吸(Breathing)
C.充分的血液循环(Circulation)
而妨碍伤者活命的基本情况是：呼吸或心跳停止、严重出血及在人事不省下，继续恶化妨碍畅通气道，最后阻碍呼吸。
我只是想，这些活命与致命的元素，都跟“痛楚”这回事没有必然的关系。“死亡”与“痛楚”挂钩，是一般情况下人们的惯性印象，因此我觉得不妨试一个没有痛楚的死亡演绎。
但除了不痛之外，一个人在死前该有甚么其他动作吗？
我想起以往读过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一段故事，他在服毒自杀后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途中，正好碰上了繁忙时间交通堵塞。川端康成的最后遗言，是跟车上的救护员说：“路这么堵，辛苦你了。”
因此我想，要是我现在中枪的话，我会看一下表，留意是否是交通繁忙时间，是的话会提醒救护车司机，要另外走不太堵的路。
所以，到了我的死亡演出时，我便演出了一个完全无痛苦，不断看表的中枪者，整个过程都很平静，没有呻吟没有痛楚，惊讶的反应取代了面部的扭曲，一面抹着腰间中枪伤口流出来的血，一面安静地坐在地上。
此时，我忘了关机的手提电话突然在裤口袋中响起，同学和导师都看着我，我于是从袋中拿出电话，不等对方说话时，我就告诉那家伙：“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谈，我不知为什么，腰间不停地流血呢！”
我觉得这样的演出练习是很好的，因为它迫使每个人去想各种演绎上的可能，这是要透过平日的观察、资料收集后，再由自己综合分析，才能得出一个方向的。
这不代表我演绎的方向是正确或很好，而是如果你想得不够透彻，平日对事物的观察不够深刻，或书本看得太少，那你在每一场戏中，脑内能够想出的方向和选择，就会相对减少。有些时候，你就会面对只有一种最典型的演绎方法，例如将死亡与痛楚挂钩。
想成为导演的朋友，我提议你不妨看一下金.凯瑞主演的《冒牌天神》(Bruce Almighty)的DVD，当中的制作特辑里，收录了一幕很简单的吹熄蜡烛戏，金.凯瑞所演出的十多个不同版本。作为导演，碰上这类演员固然会让你松一口气，只是，并不是每个演员都是像金.凯瑞般具创作力。作为一个导演，你必须考虑到，要是你今天要指导一个不太有创意，甚至可以说是平庸的演员去演那场吹蜡烛的戏时，你自己又能想出多少种的演绎方法？ 但说来奇怪，那个在我演出时来电的家伙，在听到我说腰间不停地流血后，之后竟然没有再回电，我问遍我的相熟朋友，他们都说没有在那时候致电给我。那到底会是谁呢？
而在第一课戏剧工作坊结束时，詹瑞文告诉我们，明天仍会再做这个“九九九离奇三凶手”的练习。于是，我决心再想出另一个更有趣的演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