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家好友朱天心喜欢笑我每到冬天就会像候鸟一般准时飞到欧洲。倒不是要欣赏鹅毛大雪纷飞的皑皑美景,主要是因为鹿特丹影展和柏林影展。两者只差五天左右,我例行先到鹿特丹,之后选择一地休息五到七天(这一站我会住另一作家老友丘彦明在荷兰的家,或者去巴黎洽谈公事——毕竟法国是全欧洲最支持中国电影的),然后衔接柏林电影节。
今年的冬天还真冷,荷兰纬度与哈尔滨相近。但是这几年气候变化甚大,由于臭氧
层遭到严重破坏,荷兰已多年不下雪。犹记得在十多年前,我们这些台湾土老冒特别盼望在欧洲看到雪景,偏偏荷兰年年阳光和煦,暖阳绿叶,一点也没严冬气候。好不容易盼到有一年飘下细细的小雪花,正好港星萧芳芳请我们吃日本料理(那年我协助鹿特丹影展办萧芳芳从影回顾展,几天后她在柏林以演过二百部影片的资深演员身份,凭《女人四十》奋力夺下后冠),大伙欢叫着冲出街上,仰头伸手迎接得来不易的雪花。
也不过几年光景,现在鹿特丹年年鹅毛大雪。每回去看电影,在户外走上五分钟,头上肩上就累积出厚厚的白雪。在街上每个人都蹙眉绷脸,好像很痛苦。只有我和阿根廷影展主席夫人最乐,老在雪中徘徊享受。布宜诺斯艾利斯也从不下雪,看到大雪时那种兴奋心情真的宛如遇圣诞。
在大雪中鹿特丹影展仍炽热地进行。外宾人数今年破纪录,Cinemart更不断移换到更大的场地。免费的午餐早餐往往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制片人和发行商,加上媒体工作者、影展负责人,还有未介绍自己影片的导演、演员,端的是热闹非凡。可怪的是,荷兰人效率甚高,管理如此多外宾、影片、戏院、研讨会,却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从接机服务的义工,到办理注册和解说的服务台,甚少有争议及不满。荷兰是个小国,它需要外贸与国际竞争,因此每个大学生要熟悉六种外国语言才能毕业。这种训练使一般年轻人处理国际事务时有充分的娴熟和自信,也使外宾感到宾至如归,毫无因陌生而被排斥或张皇失措的感觉。
不仅年轻人厉害,其管理阶层的脑筋也动得快。今年是鹿特丹影展主席赛门.菲尔德的最后一年任期。赛门是英国人,曾做发行及文化策划展览工作,被延揽至鹿特丹已若干年,每年有半年在伦敦,半年在荷兰。这是因为荷兰人懂得借将,虽说是荷兰第一大影展,但是主席不一定得是荷兰籍。我已连续看到鹿特丹换四任主席,以前有过意大利人马可.穆勒。当没有适合的荷兰人时,他们宁愿借将,把外国的人力资源及国际人才引进荷兰,同时他们再积极培养自己的接班人。新任主席珊德拉已担任副主席十多年,慢慢地由见习和合作到终于能接下主席的棒子,而鹿特丹已经是世界级的重要电影节!
鹿特丹也有几个它最钟爱的外宾:一个是成龙,一个是北野武。成龙就是在此感到宾至如归,才把一部影片带到荷兰拍摄。北野武则每次到鹿特丹来大做宣传,都随身带一大堆随从,宛如黑社会出巡一般。荷兰人明定法律,任何种族歧视的行为都会受处罚,因此荷兰人对外国人的亲切,比起相隔一两小时车程的德国如天渊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