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个想法好久了,不过,我很少说出来,这是个想法,是个观察,也是个结论,那就是台湾社会自从有线电视兴起后,整个社会风气就江河日下,道德沦丧,好的东西欠缺管道做良性示范,坏的价值观,则籍着“民粹主义”的理直气壮,正带领台湾“轰隆轰隆”地往下沉沦。
为了收视率,为了生存,每个电视台及各个频道都想尽方法做耸动的事:在新闻领
域,是尽量多用又色又腥的新闻标题吓人,其内容也吓人,间或加一些当事人的访谈,无论政治、社会还是影视新闻,都看得观众瞠目结舌;在综艺领域则尽量让主持人开黄腔,搞无厘头的笑料,或者抓些毒蛇老鼠,要小歌星们花容失色地蒙眼触摸;电影领域则二十四小时地播放二流至十流港片,间或播些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走在法规边缘的咸湿(色情)情色电影,让许多家长面红耳赤,斥责津津有味地窥秘的青少年儿童。
于是,我们在过去数年间一次又一次遭受社会集体的心灵创伤。白晓燕绑架事件,让残酷得令人发指的犯罪通过影像深入每个家庭,最后嫌犯陈进兴被捕,所有电视媒体争相访问他,仿佛他成了明星,甚至他从被绑架的政府官员处出来时,尚有围观群众向他鼓掌拍背,把他当了英雄。
接着璩美凤的性爱光碟事件,让台湾上下24小时以此为新闻。说得严重点,仿佛全世界都停顿了,只剩下这个人、这件下流不堪的事,而金融、政治、国际新闻全没了声音,足足闹了两个月。当你以为总算有个完结篇了,又冒出什么“立法委员”性爱3P事件;新闻名人躲在衣柜中偷听情人政治明星与另一情人床事的捉奸事件;一会儿还有被所谓名播,某新闻美眉到日本被有钱人追求,拿了别人信用卡数小时乱刷几百万名牌的荒谬闹剧。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一片光怪陆离。
更大的高潮是一年365天动不动就出现的选举,一下选“立委”,一下选“县、市长”,一下选“总统”。一到选举,电视上充斥着党派互骂、互揭疮疤的负面宣传,语言低俗粗鄙,今天你骂我不要脸,明天我骂你无廉耻,大家撕破脸,斯文扫地。他们透过媒体,一方面扮小丑拉拢年轻选民(如“总统候选人”穿紧身裤扮小飞侠),另一方面更朝镜头呐喊,呼吁族群对立,鼓吹敌对分离。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社会?每回我从国外回家,打开电视,就觉得本土化狭隘得可悲,好像全世界都与我们无关,我们遗世而独立,自己关起门来过活。但就是没有忘记抱美国人的大腿,电视上只看得到美国新闻,美国总统大选也似乎与我们息息相关。至于欧洲、内地、香港完全无关痛痒,非洲、南美洲更是几乎不存在!
除了新闻题材狭隘变态,电视记者的品质也每况愈下。电视新闻台众多,也使记者供不应求,阿猫阿狗都能当记者。那些电视记者,采访起来,不但不能提供详实的背景或抓中问题要害,更经常都是问些皮毛八卦,笑话百出。我曾经看到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主播求杀害白晓燕的凶手多和他讲几句话,竟然被谋杀犯咒骂:“你们这些记者好烦,我要去上厕所啦!”另一结结巴巴的女主播更是离谱:“嫌犯先生,您夫人……”她以为她访问的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吗?也难怪我看到杨澜就惊为天人。
因为与有线电视竞争,现在连报纸也踏上了只重市场、收看率的道路。影剧版一改多年前消息与评论并重的庄重,现在每日用二分之一版面放特大的裸胸露腿美女照片,宣称只有如此才能卖报纸。年轻人没有人关心电影电视文化,只在乎偶像明星。大报改走小报黄色新闻路线,这是我走遍欧美,遍读一流报纸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世界报》、《解放报》,乃至《读卖新闻》,《每日新闻》都不可能看到的!
所以在大选前夕,一切黯淡无光,电影几乎成了多余,台湾似乎只剩下了选票和有线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