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歌中有这样的歌词:“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可以用来形容我在去浙江看景途中,在高速公路上想起张楚时的情景。
日子就像急匆匆行驶的车,风景与人事都是一晃而过。张楚的《姐姐》冲击耳膜时,那种一瞬间的震惊,就像在一叠厚厚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熟人的寻人启事。我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尽管从1998年开始我们就住在同一个不算大的院儿里;我也有好几年没有他的
消息了,无论是从朋友、熟人的嘴里,还是从电台、电视台、杂志或报纸上。他在哪儿?在干嘛?他会有种种离奇于常人的可能,惟独不可能的是他躲到哪里静悄悄地安居乐业过日子。
我与张楚认识在1987年的三月,也是现在这个时候,春风拂面,万物复苏。我们同在一个剧组拍戏,我是副导演,张楚是道具助理。
“他还会做道具?”
和我同车、听着我不由自主地说着这些的人问。
张楚不会做道具。但是他可以根据道具师的指令或者导演的意图摆放道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很多艺术青年都在剧组打工、既混口饭吃又积累一些社会经验和人生体验。张楚是成功范例之一。那时他好像还不到二十岁,愤世嫉俗,对于人生常态和社会现象一万个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这样?”,比如说被分配的工作啊、结婚生子啊、大学本科毕业的追求啊,都让他受不了。张楚自己倒是不装模作样,他这样说,也这样做,考上了西安的建筑学院,学了一半就自动放弃了,我们在剧组相遇的时候正是他放下课本背起吉他的时候。他依据家乡的习惯叫我“大叔”,“大叔”就批评他,还是应该上学。张楚很不明白我们的劝解:我不喜欢啊,为什么还要上?
我们在剧组只相处了二十几天。哪天不拍戏,或者剧组收工早,张楚就抱个吉他给我们唱他自己写的歌。他的歌很有感染力,不是感动人的感染,而是完全由不得你、必须听他唱下去的那股子劲头。歌如其人,执著、迷惑,暗藏着与这个世界的不通融。这些歌里面就有《姐姐》。当时我们听了非常吃惊,那是一旦钻入耳朵就永远不会忘记的歌词和旋律。在1987年,大多数人接受和喜欢的也就是个《妹妹你大胆往前走》,而《姐姐》显然要比“妹妹”的故事冗长和隐晦得多。不久以后,张楚红遍中国,《姐姐》唱响于世界。
张楚与电视拍摄剧组、与艺术青年的生活方式彻底失散。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张楚长什么样了。我只记得他抱着吉他引颈高歌的那股劲头。如果让他为《神雕侠侣》作个曲子,再唱一下“摇滚与武侠”,那会是什么样?我在浙江的地界上,在车灯流动的阴影里暗自发笑。
“你这样突然笑起来,又被开过去的车灯晃着,怪吓人。”
沉默中,同车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