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岳华打过招呼,然后他在制作人Winson指定的座位坐下,我也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在我们周围的制作小组的工作人员继续忙碌,打灯光,对焦距,还帮岳华和我戴上了小蜜蜂(我们行内人称小话筒为小蜜蜂)。
我开始把目光投向这位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身上,试图寻找着熟悉的影子。
看着他差不多已经掉光了的头发,我突然明白,岁月的逝去不仅有一点悲伤。
这时他的眼光也投了过来,从他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也正在数着我脸上的皱纹,我们对望着,只能“哈哈哈”地干笑。
访问还没开始,我们就用我们共同的语言——上海话聊了几句家常。
他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却只说我很想回上海住。我告诉他,反正我现在单身一人,可以四海为家,他有点怀疑,“不是有两个女儿陪着你吗?”
他好像对原子昌很注意,也可能是一个巧合:他在SARS期间被“软禁”在新加坡的那几天,新加坡的第61频道正播着我为“天映”主持的《邵氏大牌档》,放的正是我访问原子昌的那一段,节目里还穿插了原子昌在马来西亚表演《香江花月夜》舞蹈的片断,加上原子昌在TVB时拍的《男亲女爱》也正在播放,所以他连原子昌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也一清二楚。
他大赞原子昌舞跳得好,我不好意思问他,是不是比我当年还跳得好,但我却有问他,原子昌是不很像我当年。或许他刚坐下还没喘过气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嗯,像……”就带了过去。
等我们的访问正式开始时,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在那儿再三地强调着,说这回他是拿到了老婆大人的Permission(应允),看来他是想在镜头面前,先拍一下他老婆大人的马屁吧。
讲到了Permission,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责怪他了,“胡导演走时,你为什么不来?”
我们同是胡金铨导演的徒弟,按照辈份他才是大师兄,但当胡导演走的时候,我在台湾马汉英马叔家里,让石隽给他打长途电话,他那次压根儿就没搭腔,这时我又旧事重提,他显得有点无奈,“我那时还没有得到Permission。”
他说:“恬妮现在信了佛,比较看得开了,对什么也没那么执着了,与人为善嘛,给别人一点空间、一点自由,也算是一种善心,再说我们大家都这么大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