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松
9月4日,贾樟柯的新片《世界》在威尼斯上举行了首映式,这是贾樟柯在国内接禁获得审查通过的第一部影片,也是贾樟柯第二次参赛威尼斯电影节。那一次,他参赛的影片是《站台》,尽管只相隔了三年,但是,贾樟柯的电影里,世界已经很不相同。
《站台》的故事发生在1979——1989年,是经历了文革之后,国人精神旅程里最重要的十年。山西汾阳县城文工团里的几个年轻人,从在剧场里演出到四处走穴,从相爱到分手,有的人走出了小城,有的人永远留在了小城,可是,时代的列车一直在飞奔向前,过站不停。《站台》的恢宏气势,令人想起我们在“改革开放”的那个十年里所经历的漂泊与放弃,唏嘘不已。1980年代对很多人来说,眩目得象一个过于喧哗的梦。记得有一次和贾樟柯聊天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电影真的是记忆的一种方式。这句话至今让我难忘。我们在现今所看到的国产影片中,有几部是在探讨或者说是在描述我们的记忆的影片呢?每次看《站台》,听到男女主人公唱着《流浪之歌》、《火车向着韶山跑》时,就会充满强烈的荒谬感和亲切感。在中国内陆山西的汾阳,贾樟柯的出生之地,每个人跟其他中国人一样,在那样无法规避地经历着“历史”,难以豁免。好多次,贾樟柯都说,更多的时候,他把《站台》当成是自己的电影处女作,只有将这个记忆予以描述以后,他才可以继续他的电影之旅。
如果说《站台》描述的是记忆的话,是贾樟柯不吐不快的郁结的话,他的电影处女作《小武》则继续在历史的洪流中捕做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历程。小武,汾阳街头一个不怎么快乐的小偷,不管是在友情上,还是爱情上,甚至还有亲情上,他与这个世界赖以维持的关系都岌岌可危。当然这个小偷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小偷了,小武所遭遇的一切其实是我们遭遇的一切,尤其是在影片拍摄的1998年,贾樟柯从北京回答故乡汾阳时,发现这个小城已经变得让他心惊,敏感的他将自己对现实的感受写进了《小武》之中,也正是这部影片,奠定了贾樟柯作为中国新导演中最具国际影响力的一位导演的基础。
从《小武》到《站台》,再到后面的《任逍遥》,贾樟柯的电影总是驻足在他的故乡汾阳,同时,汾阳在贾樟柯的影象里见证着历史和记忆,只不过这个记忆是从个人开始的。与第无五代导演回避个人的影片已经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贾樟柯的电影之旅却直接来自第五代导演陈凯歌的《黄土地》给他的震撼。那还是1993年他进入北京电影学院之前,他在太原的一家小电影院里看到了《黄土地》,电影还能是这个面貌的。贾樟柯放弃了自己的画家之梦,决定成为一个导演。当然,在那个时候,贾樟柯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在若干年后,会以独立电影导演的姿态长久地在传说中为人提及。
2004年,贾樟柯走出了汾阳,走出了那个让他变得异常敏感的小城。他的主人公们离开各自的故乡,去往深圳,他们在那里的主题公园“世界之窗”相遇,他们在那里寻找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甚至他们自己都不很清楚,在“世界”的光辉映照之下,做为一个人,依然渺小而卑微。贾樟柯的电影由此继续在询问,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