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手记：采访左小祖咒是在交道口的一个叫“等待戈多”的咖啡厅，这是他前几天签售的地方，作为北京仅有的两家可以买到他唱片的地方之一，里面可以找他的许多线索，甚至连卫生间都挂着上一张唱片在台湾发行的那个著名的、在天安门广场拍摄的封面。这次，没有他招牌式的毡帽，但是银项圈在。在采访过程中，背景音乐就是他的新唱片，于是采访中经常穿插着对某首歌的讨论。他讲话的表情和手势很生动，有时候充满智慧，有时候会笑得很狡黠。基本上，他带给别人的印象如同他自己所主张的：一个有意思的人。
天价唱片物有所值
记者：在2003年，我看到网上已经有不少人把《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作为签名什么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呢？
左小祖咒：这张唱片实际上是一张精选唱片，我说它精选是因为它的歌曲都很棒，出来一首就是一首，没有陪衬。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在做完地安门的时候，演出时已经在唱“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和“平安大道的延伸”，这三年来，他们一直在问什么时候出。本来我想把这张唱片放在家里，等将来我有孩子了，到临终的时候我跟他说，儿子，你终于富了。但是这有点悲壮。现在不是凡高的时代，我觉得应该轻松一点。
记者：我看到有些网友已经在声讨你的天价唱片了，而且到处搜也都搜不到可以试听的地方。
左小祖咒：乐迷非常够意思，非常忠实。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把我的唱片上传。我在前面写了，最好不要上传MP3，那样的话音效的质量会减少至少40%，就不值钱了。我觉得再能扛一个月就会很棒。
记者：国内好象从来没卖过这么高价格的唱片？
左小祖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朱哲琴的《阿姐鼓》卖过一百多元。我不是要把价标得比他们高，即使卖60元他们也会说我黑。所以以后的唱片可能更贵，做得更少。我不需要摆那么多唱片在家里，放着很麻烦，你说是不是。
记者：只发两千张是不是太少？
左小祖咒：我们做事情要实际一点，不能吹牛说你唱片卖了十万张，二十万张，这是个假话，只是宣传的伎俩。对于我来说，我必须要控制这个，我觉得我的音乐只要我的一些乐迷朋友听到就可以了。如果赶时髦去买，没必要，花钱又多。邮购起来麻烦，如果你不听最好别听。
记者：你这样只能通过邮购、并且数量很少、价格高对受众会有很大影响吧？
左小祖咒：我已经声明了，别的地方都是假货。这叫独立，音乐独立，姿态也独立。有人打电话说批发，我说这张唱片不批发，只能邮购。当然，这对销量肯定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不是要职业，但没有办法。但我真的想知道这张唱片到底有多少我的乐迷忠实的去听，他们才能告诉我，这样做没问题。要让消费的乐迷觉得，这样花钱是对的。就像我们上街去买西红柿，人家一块钱，你这里两块钱，但质量是一样的，那不行。你要确认你的质量比人家好，卖两块钱值。
记者：这张唱片都是你个人投资的？
左小祖咒：对！我独立投资的，台湾的方无行和忽必烈做的后期，他经过两次缩混，四次母带处理。我们对唱片的要求已经吹毛求疵。所以也是卖这么高的一个原因，我们不能对人说假话，你要把这个钱花到实处，花到音乐里，不能找一堆人来吃喝玩乐。比如有些电影说投资两千万，实际上在电影上就花了五百万，其他的都给造了。我在国外的一些朋友跟我说，这张唱片在西方做的话，至少要花七十万美金。
记者：为什么没有找一家唱片公司来做呢？
左小祖咒：曾经想找一个好的唱片公司，觉得这个唱片很好，可以让人懂得爱，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但要需要一个好的公司，不能让这些孙子把唱片压坏了，封面印错了。
音乐多元 身份多重
记者：介绍一下这张唱片吧
左小祖咒：这张唱片是不一样的。我们见到很多的西方的，很棒的像卡洛斯·桑塔那，包括我们熟悉的涅盘乐队。还有很多很多的乐队都是，他们出的唱片都是，一张唱片的歌都差不多。但是这张唱片的风格是很多元的，通过唱腔和制作，融和成我的风格。有英式的、电子的、民谣的，和上升到民族，还有一些古典的东西。用了乐组，合唱队。像最后一首《感激》，用了近五十种打击乐和很多的人声做了一首歌。
记者：《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是和陈珊妮合唱的，怎么会找到她呢。
左小祖咒：这张唱片是方无行跟我联手制作的。做到这首歌时他说，如果是男女声二重唱，听到这个章节的时候我想产生变化会比较有意思。然后物色人选，方无行就找到了陈珊妮，我说OK。她是三年前唱的这首歌，现在已经很火了。她前些天获了最佳唱片奖，我觉得这是奖项里的最高荣誉。
记者：我看到你经常是和一些很年轻的乐手合作。你觉得和年轻人交流起来有障碍吗？
左小祖咒：我们应该多去用新人，世界永远是年轻人的。每次唱片都要换一些新的人，因为音乐是要变化的，而且，我要他们因为参与了这张唱片而骄傲。打个比方，大家谈论《加州旅馆》，我说太棒了，我在里面吹了一下口哨你没听见。一个作品可以让乐手荣誉的。假如朋友们在电台里听到我的歌，不知道我是谁，这是最棒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像《Yestday》和《加州旅馆》，知道这两首歌的人比知道老鹰乐队和披头士的还要多。是不是？大家会说，哦，这首歌我听过，原来是他们做的。
记者：你觉得你做的音乐中，出现过这样的作品吗？
左小祖咒：有些我觉得会。第一张里，像《阿丝玛》是非常杰出的。像我自己唱的，没有人能替代它的地位。像第二张里的《皮条客》，第三张的《爱的劳工》，都是非常棒的，我自己都不能再去做这样的歌。那么我在做新唱片的时候，就要回避它，做新的。
记者：我有个朋友觉得你的歌词都可以单独成诗，并且很丰富。谈谈吧？
左小祖咒：这张唱片很多事情都像是天方夜潭的。阿丝玛到塔拉玛干，带着三个人。一个是她的情人，两个儿子。在塔拉玛干，这三个人都被她吃了。为什么要吃？我没有说。爱，一定要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男女之间要说爱情忠贞，都要经过天大的事情考验才可以。对于女人来讲，重要的是爱情，然后才是孩子。在塔拉玛干这个沙漠中，怎么处理她的爱？这要留给听到这张唱片的人去想。不要低估作者，也不能低估听众。如果一个东西被很快消化，也就很快完蛋。留一点给别人想，像一幅画，不能画得太满。
记者：你做过朱文的《云的南方》还有李红旗的一个电影的音乐，而之前听《美术鸡》那首歌，也觉得很有电影感觉。
左小祖咒：嗯，其实做过的包括DV短片这样的很多了。说实话，那首歌我就是照着电影的感觉做的。中国的爵士乐在三、四十年代是非常厉害的，文化很开放。在青少年的时候，我就非常想做一首这样的歌，因为我很喜欢周璇。这是我少年时的梦想。
记者：对你唱歌的评价有两种观点，一种是觉得特别难听，根本不会唱。而另一种人是觉得非常美。你怎么看？
左小祖咒：这是我在做艺术之前定的一个标准，世界必须分成两半。我不想所有人说我好，也不想都说我坏。一般唱片里唱腔和我不同，我的唱片很少有混响，声音是干的。有些认为我唱歌太做作，另外一部分人认为我唱得太自然了。大爷一样，太不认真，就像一边唱歌一边干活。
记者：你写过小说，诗歌，作过行为艺术，还做了不少其他的事情。很喜欢多重身份？
左小祖咒：说实话，再过几年采访，我可能就不是一个歌手的身份了，可能玩点儿别的。等我有一天玩出来了，大家再谈，现在说了不算。但是如果我拍电影也会跟我的音乐一样，要不就烦死，要不就OK。中国电影导演除了个别的都很傻。一个是就会讲点故事，然后拍拍照，就完了。美术方面不懂，音乐方面不懂。音效也不会做。就靠获几个奖，吹吹。实际上是西方扶贫。
态度决定一切
记者：我觉得你有一些作品都有很强的个人体验在里面，很贴身。
左小祖咒：相信你们也能从中找到自己的感觉。我们这一代人跟上一代人不太一样。50年代、60年代的人，他们动不动就诉苦。就像《艺术人生》，上去就哭，有啥哭的？讲自己的发迹有多苦。谁人不苦啊？为什么要谈这些事情呢？我们这一代人的像我这样的一拔不太愿意把生活苦的一面跟人讲。
记者：你觉得流行音乐怎么样？
左小祖咒：很多人都在骂，但是我觉得，不能做一个井底之蛙，自我迷恋。你需要花点钱，买张唱片来听，然后才去骂。像周杰伦的《七里香》就很好听。但是网络歌曲《老鼠爱大米》绝对是下流歌曲，是恶俗的。现在社会已经发展到一些恶俗的东西被大家追捧，但世界本来也是多元的。老鼠爱大米，为什么火啊，他是东北的一个歌。底下的一句话就是“男人爱妓女”，这不是他写的，本身东北有这么个东西。
记者：那现在的一些新乐队呢，还有那些喜欢玩儿实验音乐的。
左小祖咒：有时候酒吧生意不好，观众少的时候我会说哥几个我请客，过去看看。说实话，他们玩得还可以，但是太老套。还是英式的东西多，要不就歇斯底里地唱歌。他们技术都很好，但是音乐没有方向，肯定要走弯路。另外，有些打着实验的招牌的乐队我很不喜欢。你可以去破坏，但是还要有点别的哟。比如，你去听一张唱片，都是拍桌子，咳嗽。你会买吗？我觉得这个观念很好，但是没多大意思。
记者：窦唯现在玩儿的也一直在实验，你听他的吗？
左小祖咒：不听，早期黑豹的时候我听，《黑梦》的时候我也听，到《艳阳天》之后就不听了。我早期是窦唯的歌迷，这是实话儿。不管怎么样，我觉得窦唯是个出色的艺术家，我很欣赏他。是个很好的歌者，但是说不唱就不唱了，大家爱听不听，这态度很好。我听音乐要不就听流行音乐，要不就听特别奇怪的爵士乐，和先锋音乐。我现阶段不大听中间的音乐。
记者：这张唱片现在有演出计划吗？
左小祖咒：不敢轻易演啊。我2002年做过一个巡演，但是很多地方硬件设备跟不上。这样演下去，会把自己演得很难过。就像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这是我的生活，这个话还是个反语，我凭什么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如果你不是我朋友，我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