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剧照

　　第六集

　　这一集的题目应该毫无争议——“招魂”。

　　可不是招死人的魂，是招活人的。

　　炮灰们刚刚聚起来的那点子精气神很快被撤退路上追上来的日军给打散了，而对他们打击最大的，恐怕就是要麻的死。

　　太突然。

　　明明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一转眼就变成喷着火舌的枪口。

　　要麻其实不算白死，毕竟之前一分钟他手刃了一个日本兵。

　　但他还是死了。

　　居高临下的日本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炮灰们一个接一个横尸在地。

　　但是他们还是在拼命，迷龙一匣子一匣子的子弹打出去，不辣死死瞪着要麻的尸体，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拼命。

　　豆饼哭得涕泪横流，这个词在他被揪着抬起头的那一刻无比生动地写在他糊满鼻涕眼泪的脸上，我原来以为豆饼是在害怕，后来才知道他是六神无主——要麻对他来说几乎就是空气，现在他的空气没了，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龙文章以他一贯的不要命打垮了日本兵的机枪，他站起来冲上去又跌倒，那颗嗤嗤冒烟的手榴弹被他抓起来扔出去，虽然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它会把拉开它的那个人炸成尸体。

　　龙文章对迷龙的教导没有白费，在这一战里迷龙彻底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机枪手，他的勇武毫不掩饰地成为他杀敌的最好利器，甚至比他手里那挺布伦式机枪还管用。

　　虽然这样一个大老爷们会怕蛇……大笑，没关系龙爷，我也怕蛇，谁说就不能怕那玩意儿的！

　　但无论如何，是输了。

　　龙文章绝不是那种为了胜利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情况对的时候他号召大家往前冲，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会一脚一个踢着他们撤退。

　　要麻的尸体被留在了那里，继李连胜之后，他也永远睡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一群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的炮灰们，缩在大树下面，短暂休息。

　　远处，那些宁愿把物资送给日本人的英国佬正在体面地投降，事关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尊严”。

　　确实，炮灰们永远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人的尊严如果分了等级，就不是尊严，而是遮羞布！

　　与其要那块遮羞布，不如要死啦死啦的疯言疯语。

　　他在招魂。

　　我从来没有提到过团团的配乐，并不代表配乐很糟糕，只是在前面一系列扣人心弦的情节里，音乐反而不容易直击胸臆。

　　可这里例外。

　　段奕宏的话剧舞台经验，为他这段招魂的表演打下了最好的基础，对着天空他自言自语疯疯癫癫，可每一句都仿佛锥子样，一捅一个窟窿。

　　还要惊叹于兰小龙的剧本，这里的每一句台词都一字不能改。

　　“英国鬼说他们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所有的鬼都说他们是笨死的。”

　　这几句台词本身已经足够经典，加上段奕宏现场的演绎，加进了龙文章式的油腔滑调，说到英国鬼的讥讽，说到中国鬼的调侃，最后拉长了声音，回头，表情与其说严肃不如说是故意装出来的滑稽的呆滞，干巴巴吐出三个字——

　　“笨死的。”

　　之前的回音，配上悠扬的音乐，花朵生长蝴蝶飞舞。

　　要麻要麻，你是和开满鲜花的原野融为一体，还是化作翩翩飞舞的蝴蝶？也许你一梦醒来已经沧海桑田。

　　龙文章招的不是要麻的魂，他招的是炮灰们得而复失的魂魄。

　　远山丛莽，天空苍茫，龙文章没有回头，他身后是一张张疲惫空洞的脸。

　　但他仍然说“我带你们回家”。

　　也许这句话已经没有了丝毫说服力，可是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或者说，某种信仰。

　　第六集的最后，上官戒慈出场了。

　　迷龙躲在那一车被他捡来的物资后面，怔怔地看上官。

　　那是一个女人，很美。

　　迷龙的眼睛里有所有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在那个年代终极幸福的标识，他早就失去了，可现在又唾手可得。

　　憧憬与期待，还有点惴惴不安和忐忑，他走向他的幸福，迷龙又一次给自己找到一个方向，也许明天他就会死，不过他不在乎。

　　相信没人不会为迷龙那样纯洁天真的眼神动容，龙文章装神弄鬼没有让他找回三魂七魄，可上官戒慈的出现让他重新焕发了活力……不，应该说是唤醒了他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性情。

　　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