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剧照

　　第十二集

　　炮灰们的安逸日子过了没多久，或者他们本来就过的不安逸。

　　有吃有喝有穿不是安逸，因为少了个人。

　　谁都不说谁都不提，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出现在他们中间过，但所有人都想着他。

　　他们的团长。

　　所以当他们被押上卡车，据说是要去看枪毙死啦死啦的时候，那个被他们集体抛弃集体逃避的人仿佛一个幽灵，再一次让他们动容。

　　孟烦了还是一如既往用寒碜人来掩饰他的不安，而其他的炮灰们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卡车上。

　　迷龙用一句话概括了：谁说他不好，我整死他。

　　唐基的出现让阿译十分激动，他总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唐基还认得他，他一下子就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奖赏。

　　他觉得自己和炮灰们不一样，可是事实上他一直都是他们讥笑的对象。

　　但至少在法庭上，他们得同仇敌忾。

　　说是法庭，其实从一开始就让人哭笑不得——列队站立的士兵们居然喊起了“威武”，虽然蛇屁股吓得差点腿软跪下来，但仍旧让人哭笑不得——这是军事法庭还是县衙门？

　　虞啸卿对此或许是很不满的，只不过身边一边一个的笑面虎让他必须克制。

　　唐基和陈主任的退让更让这场审判变得仿佛是笑话，若不是虞师座终于忍无可忍，恐怕那两位还在为谁先谁后没完没了。

　　龙文章出现了。

　　就像孟烦了说的那样，他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猥琐，让人一看就生出万丈怒火，但这一次怒火仿佛被另外一种东西覆盖了。

　　龙文章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一边儿的那些人，他把他们从缅甸带回了禅达，他骗取了他们的信任，他拿他们的生命去冒险。

　　今天轮到他们来决定他的命运。

　　哦，不，真正的决定者坐在那张八仙桌后面。

　　龙文章站住了，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坚定，很快又变成他一贯的懒散空洞。

　　他和虞啸永远是最鲜明的对比。

　　一个衣冠不整站没站相，一个军服笔挺即使坐着也挺拔如青松；一个目光佻达带着些故意的呆滞，一个眼神凌厉得仿佛出鞘利剑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交锋。

　　虞啸卿仍旧占绝对优势。

　　他看着龙文章，不屑而轻蔑，一字一句的逼问如同枪口射出的子弹。

　　龙文章在虞啸卿面前仍旧显得卑微而懦弱，他的回答漫无边际似乎根本就是在胡扯，与其说是回答虞啸卿的问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可他的自言自语却渐渐成为回荡在法庭上的唯一声音。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他从出生开始流浪，他没有根，没有依附，没有哪一块土地让他眷恋也没有哪一个地方让他安心。

　　但他记得每个地方。

　　两三个字一方水土一方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战火蔓延生灵涂炭。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所以他学会了打仗。

　　死亡本来就是最好的老师，因为它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虞啸卿不懂，所以他被龙文章单调的重复激得拔枪。

　　子弹打在龙文章面前，他住了口，可显然没打算改口。

　　炮灰们懂。因为他们都被这位老师威胁过。所以孟烦了帮龙文章把那句车轱辘话翻译成了师座大人听得懂的表达方式。

　　所幸虞师座并非食古不化，他厌恶的是龙文章的油腔滑调但他听得懂他的字字泣血。

　　“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龙文章的表情凝重，目光如炬。

　　或许他之前之后的一切都是表演，但这句话，是他真心诚意绝无半点虚言。

　　一字不能易。

　　字字千金。

　　为什么输？为什么大好河山沦为修罗地狱？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不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关于龙文章原本的职业问题，我搞不懂师座大人为什么一定要问，或许他想弄明白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人。

　　龙文章说：我家世代招魂。

　　这句话开启了后面近三分钟的跳大神表演……

　　康师傅是天才，才会给满洲的萨满巫师召灵配上土耳其进行曲。

　　段奕宏同学你也是天才，能把霹雳舞和跳大神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当然，师座大人，您才是最厉害的一个，因为您能想出这么天才的创意……

　　这段戏可以让电视机前百分之八十的人喷饭，尤其是在师座大人忍无可忍大失仪态恨不得把桌子都抬起来扔过去的时候。

　　可他最后还是吼了句所有人都想吼的话：

　　你到死能有几句真话？！

　　当然请不要把这一句跟后面那句“我平生最敬重屈原，你在这里给我背楚辞！”以及炮灰们的呆滞表情连在一起，否则你还是得继续喷饭。

　　虞啸卿盯着龙文章，他愤怒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愚弄，他想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真实。

　　龙文章喘息着，他很明显是在逃避，直到他的目光渐渐充满了悲伤。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现实比闹剧还要荒诞。

　　但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现实，不管它有多么沉重多么残酷多么……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