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滑稽剧,可以在嘲笑了丑陋,给丑行看一看自己面貌的同时,使人类自身的弊端得到改正,使自己在精神上超越。出于这种动机而创造的喜剧之所以能令人发笑,因为它可以给观众以伦理的满足。因此,诙谐的独白,丑化的动作,荒诞的手法,都是必要的,要表现的是对人生的严峻看法和态度。
我们告别了“上纲上线”30年,但是在有的人的头脑里,这种惯性依然没有停。如果20年代郑少赓的那些百姓中常会听到的“叹苦经”放到现在来唱,遇上当今的有些“批评家”,经得起他们的“上纲上线”吗?如果他们将娱乐用上社论标准,吃得消吗?
夸张、联想的运用,想象的丰富,是喜剧的一大特色。对于一种夸张搞笑强调趣味的艺术,我们不能像做学术论文平面几何那样求证它。
让老外见识了中国人幽默的黄西,在美国甩开他的语言魅力,连开富兰克林的玩笑,他说:“一个民族如果能开自己的玩笑,嘲讽重要人物与社会政治生活,这个民族才算成熟。”
开阔胸襟,在这文化并不可观的春天,小心呵护自己的语言文化,让人们觉悟我们的地域语言和文化原来是如此活泼和伟大,而不要动辄说人家“文化不正确”、“没有文化”。
比喻就是比喻,夸张就是夸张,想象就是想象,搞笑就是搞笑,不能深究,不能当它社论或学术论文。比如周立波说,中学里就是像他那样的调皮的什么都列中等的学生,现在反而都有了成就,那些学习委员和班长,现今就只好在门口炒票子。笔者过去就当过学习委员和班长,但我不会去对号入座。又如他说“有本事个人侪蛮妖怪个,勿大正常个”,他是在一个特定的话题下说的,不能断章取义。首先得想想,他那个包袱要表达的是什么深层意义,言下之意实际上都很明白。“听话要听音”,对“拿伊做脱”一段,也应作如是观。
文艺批评要做得大气一点,要提倡海派的开阔胸襟。搞笑就是搞笑,最怕是上纲上线;讽刺就是讽刺,可以不留情面,讽刺一旦遇上求全责备,一定要四平八稳,照顾各种利益,便只得无处藏身,只好认输,即使是鲁迅,也只好搁笔。
就像周立波所说的,一个人要有想象,大家没有想象,国家也就没有想象。有想象了,才有创新。没有批评现实的精神,哪来的创新?老调的重复,是滑稽戏的异化。如果老是上演名剧《七十二家房客》,而且永远是六七十年前的七十二家,而不是20年前的七十二家,老百姓为什么要来买你的票呢?《七十二家房客》在60年前诞生时,也是讽刺当时的现实。难道我们现实生活里中的弊病,不去及时地刺它一下,还要像看《七十二家房客》那样,过了几十年再来批评讽刺吗?
面对现实,表现社会,取材当今,幽它一默,以至嘲讽,如周立波开涮磁悬浮,调侃2008年的股市及其救市,这样的讽刺才有振聋发聩的意义,才是创新。这样的不断创新,就自然带来台下不停的呼应,阵阵笑声。
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成功,也是奠定在深厚的群众基础上的,那是当年越剧和《梁祝》民间题材风靡流行的氛围,那是西洋音乐寻求创新的民族化的结果。如果1958年创作时,定了“大炼钢铁”的题目,这个传世之作,也就没有了。然而,那是上海海派文艺十分发达的时候,成批的优秀戏曲新作涌现,沪剧名家大会串的《雷雨》,越剧《红楼梦》,都是这些剧种的“一只鼎”,是创新,是突破,与音乐小提琴《梁祝》一起,都是1959年国庆十周年的献礼作品,其盛况可见。如果当年不是拿出这些创新的作品出来,而是拿一出1909年的戏来作上海之春的开场演出,人们心里会有什么感受呢?
事实证明,滑稽戏要不断紧跟时代的脉搏反映现实,才会有热烈的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才会使我们的剧场重兴。有的人动辄要流芳百世,一碰就要里程碑作品,有多少?你现在有吗?他们有的是脱离群众的“工程文化”,排起来要大排场,票子得派发奉送,送了人家也不去看。有人说,不断创新的艺术只会轰动一时,很快就会成为过眼烟云,不是阳春白雪。为什么要回避现实而去求流芳百世?事实也不尽然,《阿Q正传》中也有不少民间戏剧性的元素,写的是20世纪初的事情,讽刺了那时的人,但它永不过时。
唯一不足的是,觉得周立波还有点旧,还望年轻的一辈中再冒出一些“冒险家”来,用网络短信时代的更雷人的上海民间流行语,演绎出贴近他们生活情趣的更现代有趣的“海派清口”和双人“独角戏”来。戏剧有了青年的热情参与,才会有像流行歌曲、超女快男的场子上那样的青春火爆。
我还担心单人连续演出的清口太吃力,对个人的要求太高。除了保持这种形式的优势之外,建议就从周先生开始,也搞点双人独角戏和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