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精品例文(36)--竖起耳朵聆听
http://ent.sina.com.cn 2001年03月13日13:48 新浪娱乐
从不在人前唱歌,理由只有一个:难听。这个理由跟了我近二十年,我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接受并且使用它;我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有这一良好觉悟的。反正记忆里没有过引吭高歌之时被不堪其扰的一群人大喝一声粗暴打断的惨痛经历。
小时侯印象最深的歌只有可怜兮兮一句词,还是疯在邻居家听到收音机里放什么"哥地哥地,哥地哥地,我们爱你"(《聪明的一休》)。前面的八个字很奇怪,听起来像马蹄踏在耳朵板上,"得、得、得",轻快得心儿都要飞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正在"追杀"下跳棋赖皮的邻居小孩,乘着马蹄声一下一下拍他左躲右闪的大脑门,嘴里兴奋地大嚷:"噢,空的,是空的!"冬日的阳光从格子窗射进来,有灰尘在那细长的光束里跳舞,哥地哥地。家里有台老式唱机,放在我必须踩了方凳才够得着的五斗橱上,妈妈从不许我乱碰它,我只能巴巴地看她在备完课的午后把一张黑胶唱片放进去,搭上唱针,然后慵懒地倚着橱身。有旋律在屋里流淌,我总是很乖地坐着,不做声,瞧着妈妈微闭双眼入神的样子,小心地喘息,我一直记着里面手风琴的声音,很纯净很抒情,蓝天白云般分明,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听见朴树的《白桦林》时,那熟悉的苏联风情一度让我疑心又回到了幼年的某个午后,妈妈正倚在那里……
进了中学,学外语有听力课,家人给我买了Walkman,我却天天拿它来听音带。正搭上校园民谣的末班车,有个长发飘飘的老狼深情款款地唱"你总是很小心地问我借半块橡皮",讲话一样波澜不惊,淡淡的哀伤加淡淡的无奈,听得人觉着校园实在太美好。那次新年音乐会上,一位新来的男老师在台上抱着吉他唱这歌,后来他的单身宿舍就一直门庭若市。我的第一个Walkman是反反复复进带倒带听《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弄坏的。"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飘浮着情人的味道……"MTV里的张楚和我们一样都是个孩子,很单薄,营养不良似的瘦弱着,在一片旷野上拉小提琴,拉得我的心里出了血。今年夏末在朋友的小屋里又看见张楚的CD。这已经不再是一个听磁带的年代了,漠然得几乎到酷的张楚被一些音乐以外的东西包裹,声音依然嘶哑疲惫,我却记不住他唱了什么。朋友背对着夕阳弹起吉他,光线的反差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他坐在黑影里像一座雕塑,玻璃镜片幽幽地透出光芒,音符在空气里墙壁上撞击又分离,那弦仿佛就颤动在耳膜上,我忽然莫名地心痛起来--怅然若失,可我终究不知自己到底失落了什么,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生活湮灭的东西实在太多,所有往事都已成歌,连唱歌的人也成了风景。
我庆幸自己从不在人前唱歌,无须感伤前台灯火转为幕后凉月的岁月蹉跎,更重要的是,当繁忙的生活让人疲惫得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我还可以一心一意竖起耳朵,去聆听生命。(上海市 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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