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何必把自己的弱点看作别人的加害

　　作者：林奕华

　　弱者———包括强悍、冷静、懂得思考的女人和瘦弱的十四五岁少年———如果就是教唆，鼓吹男人犯罪的“鬼”，那社会上的“鬼”真的太多太多了，只是“女性”和“少年”在现实中明明属于弱势社群，为什么他们的存在，在某些人眼中却会是最大的威胁———威胁男人的尊严以至生命？

　　“某些人”就是两位香港导演韦家辉与杜琪峰。在二人合作的最新电影《神探》里，三个男主角都有个“看不见”的自我。反派林家栋甚至有七个惟有刘青云才看得见的心魔。而七人之首是个做中性打扮的“女性”。至于安志杰，“他”原来是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比较特别的是刘青云，不比另外二人，他那“看不见的自我”是折射型的———通过对前妻的幻想，他把阴性的自己寄托在一个他会产生欲望的女子形象身上，所以当观众看见“真实”的前妻出现时，“她”不是性感的林熙蕾(blog)，却是冰冷的陈慧珊(听歌)。

　　表面上是一群男人在追追逐逐，但韦杜显然想告诉我们，一切都是“妇孺”惹的祸。当中还牵涉一个肥胖、馋嘴、胆小如鼠的林雪。他也是林家栋身上七宗罪之一，只不过因为他太虚弱，才不足为大患。张家辉(听歌,blog)也是

七匹狼之一，属“暴力司”，但那七只“鬼”，贪心也好，暴戾也好，最终还是听命于“女老板”———穿西装的“中性女人”刘锦玲。韦和杜若要突显气质的中性一面，大可找一个看上去中性的男演员来演。但“刘锦玲”标志的除了阴性或女人，似商界女强人多于中性人。加上刘锦玲有过不少演出蛇蝎美人的记录，打扮再“中性”也无助于改变她是“厉害(坏)女人”的印象。将她的角色和刘青云眼中的“无情前妻”陈慧珊放在一起看，不难发现但凡有能力与男人争地位的“女人”，在韦杜的影片里都是坏分子。“她们”使男人不再正直、不再诚实、不再信任别人(尤其女人)，连对自己的信心也动摇。

　　缺乏自信，使片中的另一个“心魔”———瘦弱少年找到了角色的立足点———他一定是吃过“女人”的苦头，才会长了一张老人脸，心却成熟不起来。是母亲太过支配性？是他苦于掌握或感受不到自己的阳刚气质？总之，看上去不像“男人”的他，必然是恨透自己的无能无助而把报复倾向外化成伤人的暴力。

　　也就是说，这部影片看似很复杂的人物心理、故事布局，说穿了全都源于还蛮简单的一点：是“阴柔”和“女人”把好端端的男人扭曲成心理不平衡。但刘青云在片中不是心理不平衡，他只是“疯狂”，因为他懂得把持自我，抗拒“女人”的控制。正如他在警署内听到一个声音把他小觑，镜头前出现一个如假包换的“八婆”。在那一刻观众当然不会认为刘青云精神失常，反而被带入他的处境，以一头把对方撞得鼻血直流而畅快。“八婆”原来是一个警员心中的“女人”，刘青云这么一撞，间接是替那些受惯“女人”鼻息的人出了一口气。

　　恨女人是港产片常见的意识形态。再创新的题材有时也摆脱不了这个宿命。当我在该片中看见“妇孺”、“弱者”被利用来把犯罪心理合理化时，马上想到这不是个别电影的问题，而是为何港产片冲不破某种窠臼的原因：创作人把自己的“弱点”看成是别人的“加害”，所以我们的电影往往少了清醒和自省，却很喜欢往虚无与混乱的精神状态中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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