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为了迎合欧洲人,我们只能半夜爬起来看世界杯;为了适应美国人,我们只能在晚上十点开始看《黑客帝国Ⅲ矩阵革命》。但这样我们已经非常满足,因为这是中国和全世界同步播放的大片,不用再受枪碟或拙劣配音的折磨。
《黑客帝国Ⅱ重装武器》出来的时候,有关部门负责人就说:“由于看这部片子需要较深的西方文化和电脑知识,担心大部分中国观众看不懂,所以没有引进。”爱民之深,让
人感动得要哽咽。然而哽咽尚未结束,“革命”就已成功,矩阵革命成功杀入中国。负责人同志这次就不担心,连第二集都没看的中国人,直接看第三集,会不会更加不懂?
港式翻译似乎要将我们带入歧途,首先是名字,第二集的片名就叫“重新装入”,玩过电脑的都知道这个词,但翻译硬要加个武器。第三集的翻译就更邪门儿,简单的英文单词“革命”非要凑成四个字“矩阵革命”,确实是发生了一场革命,但这并不是革矩阵的命,更不是光发生在矩阵中的革命。摩根斯特恩说过:“翻译只分坏的和更坏的两种。”这话真没错。随便举个例子,影片中一句精彩台词:“Frenchman is not forgotten, and not forgiven.(法国人既不健忘,也不宽容。)”采用了英诗中常见的“头韵”,就像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读来韵味十足,翻译成中文过后,意思没有变化,但诗歌般的感觉却没有了。
再来看看影片内容,根据阿西莫夫的观点,当机器能生产出比它们更高级的机器时,它们就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而拥有了生命。同样,当程序能够自动产生出新的程序时,它就已经不再单纯数字和程序本身了,也拥有了生命。当瓦特的蒸汽机引发工业革命的时候,人类就开始对拥有强大生产能力的机器产生了恐惧,那时的科幻小说中,也出现了机器攻击人类的内容。电脑再次带来技术革命的时候,人类又开始对拥有强大计算能力的电脑产生了恐惧,也许真的有一天,电脑能够自动生成程序。
革命这个词,中国人耳熟能详,但黑客帝国中的革命是怎样的呢?尼奥突入机器的中心,与之达成一致,击败了只有他才有可能击败的特工,因为特工是他的负数。尼奥结束了绵延不断的战争,第一次在人类、程序和机器之间建立起共存的关系。人类不再是中心,更不是唯一,反而是其中处于劣势的一环,能拥有和平已经是善莫大焉,哪里还敢奢望操纵机器,设计程序?
在黑客帝国中,设计师,就是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创造了我们所看到的世界,甚至连先知,那个慈眉善目的黑人妇女,也是一段程序而已,一段用来分析人类心理的程序。在设计师创造的虚拟世界中,就像火车人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中,他就是上帝。但“上帝”也没有想到,人类、机器和程序能够共存。设计师和先知最后的对话表明,一部分人可以选择自由,但也有一部分人不愿意选择自由,他们宁愿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这不由得让人有点不寒而栗:我们住的房子,开的车,面对的美女,甚至我们本身,是不是都是一段程序呢?
其实金-凯瑞在《楚门的世界》中,已经触摸到这个问题,只不过沃卓兄弟在《黑客帝国》中探讨得更博大精深。现实生活中,已经有很多人沉迷的网络游戏的角色中,忘记了自我,他们宁愿面对虚幻的游戏世界,这和黑客帝国很有点相似,在游戏世界中,程序设计师就是上帝,他能决定游戏进程,但不能决定一切,游戏里面也有爱情,有武器,有装备,当然,还有黑客。
藤泽秀行九段说过:“棋道一百,吾只知七。”《黑客帝国》也太深奥了,我连百分之一也没理解到。如果你不愿意太累,完全可以把它当武打枪战片来看,这也是沃卓兄弟厉害的地方,能够把一部哲学片拍得如此商业化。机器攻打锡安的那一段,看得电影院内惊呼不断,人人手心冒汗。武打设计就更不用多说,第一集有躲避子弹,第二集有棍术表演,第三集有雨中激战。连台词都非常考究,飞船在向锡安疾驰的时候,莫菲斯很担心地问:“我们能成功吗?”女船长奈尔碧回答:“不然我们就不会远道而来。”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对白,堪与奥斯卡名片《深渊》中的经典台词相媲美:“虽然已是单程票,但你知我仍会来。”
导演沃卓兄弟早就表示,不会再拍第四集,但柯南道尔可以续写福尔摩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主意呢?毕竟《黑客帝国Ⅲ》和很多美片一样,留下了很多悬念,只要他们愿意,可以随时启动那个机器,或者重装那个程序。(许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