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导演处女作《冬至》-于无声处起惊雷

　　关掉放映机，突然感到自己被震撼了。中国年轻导演谢东的处女作《冬至》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片子？它仅仅是一部关于婚姻家庭伦理道德的爱情主流商业电影吗？中国观众或许看过太多关于婚外恋关于家庭伦理的片子，那落俗的叙事套路已经让人产生了“审美疲劳”，可为什么看完这部电影却有一种莫名的思绪在震撼着我呢？演员自然真实的表演、细节的精心处理、影调和音乐的细致拿捏的确不能不让我们称颂，但更深意义上的人性主题的挖掘可能称的上是该片区别于婚姻爱情主流电影的精妙之处。

　　乍一看，影片讲述的就是一个经过了“七年之痒”、感情日趋淡化的夫妻各自叛逃自己的婚姻，最终又为了孩子而回归到家庭中的故事。影片的四个主要人物正好处于一种畸形情感的交叉关系之中。学志和新美是一对结婚八年的夫妻，柴米油盐的磨砺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爱的激情，于是新美跳出了婚姻的枷锁，与武生小龙燃起了激情的火焰。律师学志，在爬上18层楼梯敲开了当事人小白菜家门的时候，也由此敲开了尘封已久的爱的心扉。如果故事由此发展下去，王子和公主怀着自己对爱的憧憬，过上各自的幸福生活，挣脱了婚姻的牢笼，那观众或许会破口大骂，因为那种平面单线的叙事方式、简单的因果逻辑以及违背生活经验的故事构思已经无法符合现代人的观影心理，观众会认为自己被欺骗了。于是导演选择了让他们悬崖勒马，破镜重圆。可是破镜真的能重圆吗？“破镜不重照，落花难上枝”，看似一切如常，生活还能回到原点吗？也许这个时候我们才对影片中的人物产生了质疑，为什么新美最终没有挣脱婚姻的束缚，而选择和学志用协议的方式继续维持着没有爱的婚姻？他们仅仅就是为了孩子吗？

　　影片中的孩子文文没有什么语言，凝重的表情和压抑的服装颜色似乎也在向我们暗示，这个孩子其实仅仅就是一个道具。在新美喂文文吃饭的一幕中，我们丝毫看不到一种母性的光辉，给我们留下的仅仅就是一声对家庭和孩子充斥着厌倦感的歇斯底里的吼叫。这时候我们也才发现一个看似“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情背叛与醒悟其实根本就无从谈起。可这个时候我们又会在想，为什么新美在激情迸发的时候却毅然放弃了小龙而回归到家庭中来呢？这仅仅是女人在激情燃烧之后幻化的一种对家庭的责任感吗？我们在剧中太难找到这一理论的支撑点了。于是我们迷惑了。

　　我们的迷惑也正是新美的迷惑。在矛盾与痛苦的挣扎中，新美其实找不到方向。她想从婚姻的围城中跳出，却步入了

婚外情的又一个困境。她在人生的一个又一个迷团中挣扎，却找不到自己的归宿所在。学志又何尝不是呢？他竭尽全力地想唤回妻子的爱，挽回这个家，却难以抗拒小白菜的诱惑。可当妻子放下一切重新回归这个家的时候，学志冷漠了、拒绝了。观众一定惊奇地注意到了片中的两个女人，胡靖钒饰演的新美和秦海璐饰演的小白菜，都是细长小眼睛的女人，外貌上的相似难以排除这是经过了导演的精心安排。我们找不到依据来说服自己，学志对小白菜的感情不是他对新美的感情的转嫁。学志放弃了新美，也没有接受小白菜。与其如小白菜所说的他是靠惯性在活着，不如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生活对婚姻的混沌囚笼已经将他紧紧锁住，他挣不开也不想挣开那层已经习惯了的枷锁。由此，影片所透析出的现代人的一种生存状态也淋漓尽致地呈现于我们面前。

　　武生小龙和小白菜，作为扯碎学志和新美家庭的外拉力，他们也有一种相同的内力。欲望繁盛，遵从自我，敢于同现实游戏却在游戏中迷失了自我。信誓旦旦要取新美的小龙，内心却承担不起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前卫放纵的小白菜真正面对爱自己的慧东时，也完全没有了超然洒脱的傲气。他们在爱与被爱中失去了平衡，在挣扎与找寻中迷失了自我，所留下的只有外表的燥狂放纵和内心的空虚茫然与不知所措。

　　难得影片能拍出这种平淡而有灵性、琐碎而不世俗的质感。三个家庭，没有幸福，有的只是超乎意识的不满足与挣扎，爸妈感情不和，见面不见面都只有抱怨和争吵，学志和新美和和分分再和和，小白菜与慧东由感动而结合，再由寂寞而疏离。三个家庭，三代人，他们所折射出的整个社会的茫然混沌与迷惘状态使这部电影完全剥离于普通意义的家庭伦理电影。影片不张扬却足够厚重，平静中透出导演对生活不一般的领悟与洞察。在生活再现的平实中所带给我们现代人的一种震撼，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思考。(文/徐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