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不白发
——怀念张国荣
新浪网友:贺昀
一、灯蛾与戏子
心留住片刻的感觉
在你身边曾无尽地探索
犹像那灯蛾盲目往火里闯
灿烂一瞬间已没法可梦中醒觉
——引自《烈火灯蛾》
看到张国荣自杀的死讯已是在二○○三年四月一日晚上九点过了,一次很随意地上网看新闻,结果看到一个很意外的消息,称不上很震惊,但是当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名词:灯蛾。然后想到了收录了《烈火灯蛾》这首歌的专辑《由零开始》,那是我所接触的他的第一盒卡带。我对张哥哥的了解因这盘磁带而由零开始,伴随着的是那些成长的记忆,还有那些让人唏嘘不已的岁月。
时间如果倒转到1989年,那可是个多事而纯真的年代,在物质并不富裕的情况下,家里有台彩色电视机和一台双卡的录音机已经很能让我们满足,对于不多的香港引进版磁带,始终是我们的最爱。音乐始终是人类发泄情感的一个好方式,何况那个年代是那么的躁动与单纯。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磁带里面的十几首歌里,我最喜欢的居然是这首并不流行的《烈火灯蛾》,相对于读初中的我来说,似乎太消极一点。但是事物总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存在,十数年过去了,我偶尔还会不由自主地哼出这首歌,其实也就只是那一句:犹像那灯蛾,盲目往火里闯,灿烂一瞬间,已没法可梦中醒觉。而当我在网上看到张哥哥自杀时撞弯的栏杆和地上的血迹,不由感叹这犹如“飞蛾扑火”的脱离尘世,莫非十数年前早已经注定?莫非人生的时钟已经在那时上好了发条,只是在我们还没睡醒就突然地响起而已?
张哥哥应该是个很出色的歌手,很了不起的演员了,歌手和演员的身份造就了张国荣,也彰显了他的个人特质。“天皇巨星”是香港媒体赋予他的称号,纵观香港演艺圈,所谓的N栖演员数不胜数,但是和张哥哥有得比的可还真找不出来。梁朝伟虽有无比忧郁的眼神和出神入化的演技,但他的歌喉和他演技的差距确实应该以“光年”来计算。刘德华到底是唱歌为主还是演戏为主,我至今都没搞清楚,他的歌也许好听,但他的嗓音我实在不敢恭维;至于刘的演技,我想用流星来评价是比较公正的,因为他只有那么寥寥的几部确实不错,其它的只能用垃圾来形容。只有张哥哥是最全面的,天地灵气、阴阳两极、万般宠爱集于一身,把他称为“四大天王”王上王也绝不过誉。
长期以来,我一直对香港娱乐圈的一个现象很好奇,相对于内地知名演员的“颐指气使”,香港演员却“平民化”得多,虽然他们也有很风光的时候,但是有时也是社会中最弱势的群体,充分体现了娱乐圈的高危险性。而且香港演员似乎更愿意称自己为:艺人。这该算个很平民化和古老的称呼了,但对我这种受封建残毒比较深的人来说,演员还有个更古老的称呼:戏子。
演员可能是风光的职业了,艺人应该算是风光与风险并存的职业,而戏子在漫长的中国戏曲发展史中始终是个悲剧的角色,张哥哥的“飞蛾扑火”或许是悲剧的又一次注解。随便翻开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不朽文化遗产,从《红楼梦》到《水浒传》,再由《东周列国》到《儒林外史》,我们都能找到戏子的身影。而且“戏子”这个词在那个时代蕴涵了很多“另类”的意义,犹如现代我们把某类人称之为“小姐”。而“戏子”相对于“小姐”来说,内涵实际丰富百倍不止,因此戏子的命运也比其悲惨了百倍,特别是略有名气的戏子,更是几个下等低贱身份的不二替补,比如:偏室、侧房、小妾、面首、娈童、男宠。也因为此,戏子们始终有自卑、自恋、自残的倾向和情节。在满清的时候,戏子是永不准入旗籍,连从良的机会都没有,而戏子的自虐情节也被推向了颠峰。
在演艺圈浮沉多年的张哥哥是不是有“戏子”情结呢?看着照片上张哥哥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滩鲜血,想到了他的另一首歌《红》,敏感、细腻如斯的他,还能分辨忧郁症和自虐情结吗?或许他早已分不清伤口是应该疼痛,还是他更喜欢这伤口绝色的美艳了!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红像年华盛放的气焰
红像斜阳渐远的纪念
你是最绝色的伤口或许
——引自《红》
二、偷情的左手
比引火更吸引
摩擦一刹火花比星光迷人
比得到了的都着紧
如果可以快乐谁愿意关起了心魔
或者偷欢算不上偷情
亦比寂寞人值得高兴
难共处仍有权去憧憬
信不过感情从未谋面才像爱情
或者偷心要先去偷情
为了担一个愉快罪名
——引自《偷情》
很早以前就传闻张哥哥性取向是有问题的,特别当听到《偷情》的时候,感觉他就好象在发表一个宣言,利用歌声完全地表达自己:心魔既然已经打开,他就不会再把它关上,他盼望着一份理解,从而让他有憧憬的权利,为此就算担上一个“另类偷欢”罪名他都在所不惜。甚至他发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对全人类的诅咒:只要你去试过,你就会喜欢。这也是看到他自杀的新闻后,自动跳进我脑海里的另一句话。
很奇怪,人们居然接受了他性别的颠倒,而且居然是用一种理解和同情的心态去接受,而不是从道德和生理上去评审,似乎也再次证明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特殊男人。我从不认为有很纯粹的道德,也不认为自己是道德的守护者,但是我一直反感着他性别的错乱。世界是有规律和规则的,生物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单体分裂到雌雄共体,再到雌雄分离,阴阳相合而孕育后代,这应该是一个进步和正确的方向,倒退和错乱是对自然规律的破坏,而自然规律的被破坏接踵而至当然是自然规律的惩罚。就象我们对森林的砍伐、对河流的污染、对人口增长的不节制一样,我们总有一天会后悔和接受审判。何况我接受不了他在《英雄本色》里的正义、《纵横四海》里的不羁、《阿飞正传》里的狂野变成《霸王别姬》里的烟行媚止。我少年的记忆里固执地认为:那个在《英雄本色》里刚硬正直的警察才是张国荣。也永远忘不了那个在临死前将自己还未出世的儿子取名为“浩然”的小警察。浩然正气应该是阳性的呀,我接受不了一个阳性的生物在另一个阳性生物体下婉转承欢,何况那是张国荣。直到我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前台湾歌王费玉清(他也被怀疑是同性恋)的一句经典才让我学会了对他的包容,费玉清对着记者的诘问回答道:“我全身一百三、四十斤肉,为什么你们却老是只关心我那二两肉呢?”我看后顿时倾倒,也豁然开朗。张哥哥既不是生理标本,也不是道德标兵,我没理由要求他继续当“正常的雄性标本”。或许他的错乱是个错误,但是抽烟何尝不是个错误呢?我们不也是包容了吗?错误或许有时是应该被包容的吧?人类又何尝不是大自然犯了错的小孩呢?
张哥哥的歌其实都很有特点,有的甚至很怪异,比如那首《左右手》。其实传说中关于手的故事有很多,我甚至用一个“罪恶左手”的故事去向一个女孩子讨过欢心。不过在各国宗教的好几个传说里面,左手确实是罪恶的,据说犹大出卖耶酥时用的是左手,地狱之门也会被恶魔留在世间的左手打开......张哥哥很“勇敢”,他爱上了自己的左手,他放纵了自己的左手,用左手偷情,用左手犯错。希望天堂的上帝会原谅他的“左手”!
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
从那天起我竟调乱左右
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
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
为何没力气去捉紧这一点火花
天高海深有什么可拥有
——引自《左右手》
三、红颜与白发
人生是 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去何从觅我心中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红尘里快乐有多少方向
一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引自《倩女幽魂》
生是一团肉,死是一把灰,这是生命注定的起点与终点。我们没有选择生的权利,同样抗拒不了死亡。张哥哥主动选择了死亡,谈不清楚他到底是勇气,还是逃避,或者是我前面提到的“自虐”,谈论太多是对他的不敬了。不过人生的问题有着太多太多,而生死始终是最大的问题,生死关,生死劫都是在描述一种极限状态。不过有的人希望平静而死,寿终正寝;有的人希望在自己最灿烂、最美丽的时候离开人世。记得看过的一本书上男女主人公有这么一段对话:
男道:“你怕不怕死?”
女道:“我怕死,但是我更怕老!如果要我选择,我不会选择老死!我希望自己可以以美丽的方式离开尘世!”
男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去,因为有你在,世界才美丽!”
这段对话不是选自言情小说,而是选自一本著名的武侠小说。张哥哥也是拍过几部武侠电影的,梁羽生的名著《白发魔女传》的男主角就是他了。剧中讲述的是一段爱情悲剧:武当弟子与冰山魔女相爱,但是武当弟子要去接任武当掌教,在大义与责任面前,他痛苦地选择了舍弃爱人,而爱人一夜间头发俱白。这又是一个汉人文化惹的祸,汉人总是强调对“忠孝仁义”的追求,永远大过对其它感情的追求,于是只有悲壮地学会舍弃,哪怕终生受无尽煎熬,忍无边痛楚。但是换个角度看,魔女以最凄美的方式老去,以最极端的方式与子白头偕老,以最残忍的手段一夜间拥有从前、现在和未来!
张哥哥的死,不也是一种极端的方式吗?他用最极端的方式保持了自己的年轻,让自己在最美丽动人的时候离开尘世,逃脱了“衰老”的毒手。他象飞蛾扑火般,用最绝色的伤口打开地狱之门,将从前和以后在那一瞬间完全拥有!
深夜,如果你象我一样听他深情吟唱《白发魔女传》主题曲《红颜白发》时,是否也会有更多的感悟呢?我相信会的,因为我们和张哥哥一起正拥有现在,虽然现在不是很完美!
恨这一生怨这一晚
谁说爱是这样难
恨爱之间分不散
红颜白发更觉璀璨
从前和以後一夜间拥有
难道这不算相恋到白头
但愿会相信缠绵时分手
能令我减轻了内疚
若这一生欠这一晚
谁说爱是这样难
恨爱之间分不散
红颜白发更觉璀璨
烧也烧不透恋火烧不透发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