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齐堃谈美术界众生相:处在“金字塔”尖的人

陈齐堃谈美术界众生相:处在“金字塔”尖的人
2007年03月12日 11:31 新浪娱乐

  目前,中国美术界有点像我们的戏曲、诗歌一样,在眼下不成熟的市场经济背景下,在一片浮躁的“淘金”热、“快餐”文化、实用文化及性文化的冲击下,受关注程度越来越低,对社会的影响越来越小。不要说一般民众,就是在文化人当中了解美术界动态的也寥寥无几,美术家们津津有味的活动更像是自娱自乐。中国美术早已处在了社会文化的边缘地位。可是,就是在这样暗淡的背景下,在京城从事与美术相关行业的人仍有上万之众,那么,他们的生存状态如何呢?

  处在“金字塔”尖的人

  在美术界确有极少数是处在“金字塔”尖上的人。这些人手中都或多或少地掌有一定的权力,他们可以支配国家拨给事业单位开展艺术活动的资金,能够决定各种基金、会费的开支去向,还可以以国家或组织的名义频繁开展赢利性的展览、出版、考察、培训、评审、资格认定、文化交流等活动。由于财务管理上的不规范,其中漏洞、黑幕不胜枚举。比如,在1999年某协会经营办公室,打着中国文联、文化部的旗号主办的“中国书画精品大展”活动,就属于彻头彻尾的欺诈性撵钱活动。此次活动事先在国家级报刊上刊登了征稿启事,又通过某协会向会员们发了征稿函,俨然是一次正规的文化活动。全国各地报名者众多,每位参展者交一幅作品就要交500元的展位费和评审费(给开一张收据),组委会承诺在中国农业展览馆展出并标价销售。然而,事过一年,石沉大海,不但没按期展出,作品和参展费也没了踪影,联系电话和账号全部撤销。一位外地画友托我查询此事,我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这家在中国某联合会大楼内办公的经营办公室,找回了已被拆去外框的作品。当我交涉退费问题时,主办方说:“已经在燕莎附近的社区展出过了,不能退款。”此事让人惊诧不已,堂堂正正国家事业单位的所作所为竟然与江湖骗子无异。

  处在“金字塔”尖上的个别人,在打着“中国”字号举办“中国某某展览”、编纂“中国某某美术史”、组织“中国某某艺术家考察团”等等活动中,或是从中渔利,或是笼络圈中人,全无透明、公开的运作机制。

  还由于这些人总是以“中国”的名义频频在国际、国内媒体上露面,使人们以为中国美术界就这么几个精英。有些企业家、外省的官员等一些外行人及海外的一些“走眼”的收藏家就曾托笔者购买这些人的书画作品。这些人大多以书法作品或水墨小品外卖且价格离谱,笔者实在不忍心让那些外行人仅为满足虚荣心就花重金(既使是公款)买那些文化垃圾,一概以“与那些名人高攀不上”为由推托掉,但仍挡不住他们再托别人购买。真是“人要发财挡也挡不住”,毕竟只认社会地位和名气的人占大多数。

  功成名就的实力派

  这是一些颇具实力的画家。他们酷爱艺术,多为科班出身,就职于专业团体、美术院校、出版单位及各地的文化事业单位,在拍卖行有很好的拍卖记录,有国外、国内高档画廊的定单,有很深的艺术造诣,有过影响广泛的成名之作,作品曾被国家美术馆、纪念馆、博物馆等无偿收藏,为中国美术事业的繁荣和发展作出过贡献。他们不屑于抛头露面,不善于“社会活动”,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作画,是令后生们敬仰的艺术家,是真正的画界精英。

  他们的作品多为现实主义题材、写实性的风格,最能代表中国美术的真实水平,能够真正起到滋养心性、陶冶情操、引人深思、繁荣文化的作用。精明的海外收藏家早已看到他们作品的收藏价值和升值潜力,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开始争购他们的作品。可是,近年来许多所谓国家级的展览却见不到他们的作品,真是咄咄怪事。当然,这些艺术家本人已不在意他们不认可的人给予他们什么荣誉。他们有着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且视艺术为生命,治学严谨、不嗜浮华,对名利十分淡漠。

    苦苦挣扎的“边缘人”

  自“85实验美术”兴起以来,确有极小部分人靠着中国政体的特殊性,借助于中国大众在文化上的封闭状况,率先将国外的现代艺术模式照搬过来,给国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在文化界引起轩然大波,举国媒体一片哗然,褒、贬之声不绝于耳,可谓风光一时。国际上的一些策展人终于看到中国文化多元化的端倪,更多出于政治因素大加奖赏,中国现代艺术作品在国际大展上屡屡露面甚至获奖。这些“现代派”们,有的定居国外,有的在国内大都市郊外建起了别墅,开上了豪华轿车,生活十分富足,轻松闯入大款的行列。他们的示范作用,给那些没有绘画功力,也不肯从基础练习的学画者带来极大的诱惑和希望,“抽象派”、“稚拙派”等见效快的“艺术”被他们大量地克隆。当人们屡屡揭穿这些“皇帝的新衣”时,现代派的艺术形式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吸人血”、“吃婴孩”、“开堂剖腹”、“裸奔”等血腥、刺激的“艺术”又涌现出来。也许这些“艺术家”是想用强烈的刺激警示国人些什么,但以这种隐晦的方式,国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也许纯粹就是想个新奇的点子,找个新闻卖点,幻想一举成名而已。

  痴迷于搞现代艺术的人无数,但成名的、步入富豪行列的永远就那么几个。大多数玩“现代艺术”的青年都生活得十分窘迫。我曾到北京圆明园附近探访过所谓的“艺术家村落”。寄居在这里的年轻人有的长发披肩或扎个马尾辫留着连腮长髯,有的脚蹬高腰军靴,不系鞋带,衣着休闲牛仔或对襟马褂,都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我进入几位画家的家中探个究竟:第一位是个贵州来的青年,毕业于贵州师院艺术系,目前在一家临摩油画的作坊打工,工资入不敷出。业余时间搞些水墨画,斗方的宣纸上充斥着随意的线条和墨点,偶见女性的乳房和男女生殖器,乳头用胭脂色点得很醒目,睾丸是两个浓重的墨点再画些阴毛像个毛栗子。我已没兴趣问他创作意图了,这些作品的下场可想而知。贵州青年又陪我到一位据说是艺术村首领的家,“首领”对贵州青年的到来明显不欢迎。后来,贵州青年告诉我:这里的画家相互之间都很戒备,没有真诚的交流,遇有画商购画都争红了眼。原来首领把我当成画商了。这位首领画的是油画,在画布上涂满灰暗的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人民币”、“户口”、“吃饭”、“烦”、“爱”、“恨”等等记录自己心境的文字。他的画属于批量制作,大同小异。画卖得怎么样我没问,但从他的面色、衣着及空荡荡的居室,可以断定他还很穷。

  在北京周边酒仙桥附近、通县宋庄还混杂着许多这样的艺术青年,他们不肯下苦功夫从头学起,又没掌握其他的生活技能,总是心存侥幸一夜成名,一味宣泄自己的病态情绪,与社会现实毫不相干,被村民们视为怪人。社会各界(包括画界)对他们都漠不关心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已将自己置于尴尬的“边缘”地位。

  饱受盘剥的学画者

  京城的各美术院校、文化馆、艺术馆、青年宫、少年宫、老年活动中心都在举办着各种类型的美术培训班。高级的有研究生课程班,低的有少儿国画班,还有师傅带徒弟式的家教班。每个班的收费都不匪,多则上万,少则数百。对于立志学画的学子们,要想考入专业院校,要想在美术方面有所发展,就必须先进这些班学习。尤其是外地学员对进京求学充满憧憬,平时节衣缩食紧下的钱,毫不吝惜地花到学费上。但京城的培训班繁多且鱼龙混杂,学子们一不留神,不仅白扔了学费及房租和饭费,还浪费了大量宝贵的时间。我认识的一位外地青年,自幼酷爱绘画,由于工作与美术不搭界,毅然辞职进京学画。带着一万多元辛苦挣来的工资,报了个某学院办的进修班,该院教师比较新潮,讲究启发学员自由发挥,大多数时间要靠学员自己“悟”,你悟不出来就是你没悟性,不可教也。一年下来,画艺没甚长进,深感自己悟性差。对于他来说,得到了几张与名画家的合影是唯一的收获。还有许多儿童美术班,就更是骗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钱财了。美术班结束时,由老师亲自“操刀”完成一幅作业,让孩子拿回家交差。家长、孩子、教师皆大欢喜。

  还有离奇的事。一个初学画者,就能收到雪片般的各类函件:诚邀加入某某美术家协会、《国际文化名人大典》征稿函、“某某杯中国书画作品精品展”邀请函等等,举不胜举。所有这些函件都是一些事业单位和文化公司所发,无非是一种既满足了学画者的虚荣心,又能使主办单位获利的“双赢”举措。要加入这样的协会,先要交一笔会费,再参加一个没人看的会员展,组委会扣下作品,颁发个获奖证书或奖杯,您就光荣地成为该会会员了。现在,很多美术报刊都刊有“某某精品集”、“某某作品选”、“某某名人大词典”、还有“某某杯大奖赛”等征稿启事。要想入编、入展成为“名人”很容易,只要您肯花钱。要入编某作品集,先交制版费,见到小样后,再预订1-2本书,您的大作及尊容乃至胡编乱造的简历便可以出版了。当然,这还算幸运的,更多人是交了钱得不到书。现在的美术展览和招商一样。要想参展,先交报名费,入选后再交展位费、评审费,最后,所有参展作品均获大奖,发你个廉价的荣誉证书,精心绘制、装裱的作品被光荣“收藏”。有一位研习书法多年的中年人,就曾煞有介事地向我展示过他的上述“荣誉”,我感到好笑,其实,替他想想,他自己再不这样使用这些“荣誉”也就真成一堆烂纸了。

  初学画者真是太苦了。现在,上美术馆看个展览要20元,画笔、画纸、颜料等等画材的价格都很高,画册也贵得惊人,高校美术专业的学费要高出其他专业一倍多。普通百姓的孩子想学画吗?你就梦想成为神笔马良吧!

  美术品经销商,经营惨淡

  北京是中国的文化中心,就全国来说,经营字画的店铺应该是最多的。著名的琉璃厂仿古一条街全部经营文房四宝、古玩字画,还有潘家圆古玩城等等许多画廊。这些艺术品经销部早已放下清高的架子,除经销字画外,更多经销些批量制作的商品画、工艺画及画材、画具,还要开展画框制作、字画装裱等业务,也有些画店明目张胆地兜售名家赝品,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入不敷出。我与多个画店老板聊过天儿,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苦衷。有一位外地青年,在潘家园租个摊位经营字画,以卖自己的画为主,还有他和家人临制的仿古画。他说,挣的钱除去摊位租金、住房租金及日常开销所剩无几。原本想挣一笔钱在北京继续深造,看来遥遥无期了。

  如果您逛过画店就会发现:好端端的斗方大小的写意牡丹、葡萄、梅花等花鸟画,装裱得中规中矩,一问价格,画商只要100元,再一砍价50元拿走。更有10元左右未装裱的画芯,成捆的卖。还有一些临摩名家的字画,什么启功、刘炳森、黄胄、范增等人的赝品应有尽有,遇到行家,几经砍价,20-100元即可拿下。尽管这些字画匠气十足,可终归也算是手艺呀!这不是糟践艺术吗?我真为这些书画家、画商感到悲哀,你为什么不干点别的呢?种菜卖菜也比这样挣钱多吧?我问过一位提供所谓商品画的画家,他是个美术学院在读生。他说:“我要交学费,不卖画就不能学画,我卖的都是些行活(指没有艺术价值),真正的创作从不出手。”我感到既无奈又理解,现在的民间购买力就是要把艺术市场变成菜市场!

  纵观美术界众生相,不难看出,要想扭转这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自吃自的恶性循环,决非一日之功。最为令人担忧的是:后继乏力。多年来,没能再出现像罗中立、何多苓、周春芽、孙为民、杨飞云、王沂东、朝戈、艾轩、王玉奇、陈丹青等等这样一批有生活基础、有思想深度、有艺术修养、有高超技艺,更有社会责任感的后来人。很多年轻画家都象是只炒短线股的股民,投机取巧、急功近利。长此下去,中国的美术事业还能保住“边缘”地位吗?

                                             (2003年于北京) 陈齐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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