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评《通天塔》：中国的大师在干什么？

　　完全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通天塔》的，看之前就听很多人说“没看懂”，看之后又听到很多人问“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其实只要稍微做一下功课，就会发现这部片子并不那么晦涩难懂。

　　剧情非常简单，一声枪响，拉开了一连串故事的序幕，横跨东西半球，亚非美三大洲，好多个家庭因为这颗毫无意义的子弹卷了进来，这些故事基本上都是悲剧。

　　但要明白影片的含义，就必须知道《圣经》中一个小小的典故：当年人类都说一种语言，雄心勃勃，想建造一座通天塔直通天堂，工程进展迅速。上帝见状，认为此后人类将无所不能，于是将人类分散到各地，并令他们说不同的语言。于是，人类因沟通不畅，四分无裂而陷于纷争之中，通天塔也就成了“烂尾楼”。那座塔又叫“巴别塔”，知道了这个背景，理解这部电影就比较容易了。

　　最大牌的演员当属布拉得·皮特，他用满脸浓密的胡须掩饰了英俊的面容，因为《通天塔》不需要他摆酷，只需要他的重量级演员身份。皮特没有让墨西哥大导演伊纳利度失望，在医院里举着公用电话和儿子通话那一段非常感人。刚刚看到那段戏，觉得他有些“出离悲伤”了，过后回想，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入戏的演员是演不出来的，没有入戏的观众是体会不到的。

　　其他的演员竟然也丝毫不逊于皮特，摩洛哥和墨西哥群众甚少进入我们的视野，虽然以前有大量墨西哥肥皂剧占据过我们的屏幕，日剧更是不用多说，但全靠伊利纳度，让我们知道了世界上还有我们的同类在这样生活。他们和我们一样，尽管肤色文化各异，但富足的日本人和贫困的摩洛哥人、世界第一大国美国的邻居墨西哥人，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悲伤和快乐。

　　按一般层面理解，这是“隔阂三部曲”也是“死亡三部曲”的结束篇，它揭示了人类因为沟通问题引来的诸多麻烦。你也通过发散思维，把它理解为世间任何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但看了这部片子，我最大的感慨是：中国的大师们在哪里呢？那些可以动用上亿资金，那些“第几代”的互相不服气的高手们，要么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成为商业片的弄潮儿；要么陷入小范围的沙龙之中，沦落为一小撮孤芳自赏者互相欣赏聊解寂寞。

　　我们需要全民娱乐的商业片，也需要供小团体解闷的沙龙片，但我们更需要《通天塔》这样的黄钟大吕，需要伊纳利度这样敢于沉下去，也甘于沉下去酝酿自己作品的艺术家。虽然是横贯全球的影片，但我们还是能从这样的片子里看到他为自己民族发出的呐喊。

　　墨西哥家庭的生活呈现在我们面前，他们的风俗，包括保姆的儿子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们来找你！”包括保姆对美国警察说的话：“我在这个国家10多年了，有了自己的房子……”

　　我们还注意到，日本人的形象越来越登堂入室，无论是《超能英雄》里的两个日本人，还是《迷失东京》里的日本背景，还有以日本文化为核心的《最后的武士》，如今又包括了《通天塔》里的日本形象，他们既非伟大，也非变态，而是趋于正常，融入全球大潮流之中。

　　但中国人的形象却远非如此，从《绝望主妇》里的刻薄的保姆和借腹生子的偷渡女孩儿，到《无间行者》里贩卖美国机密的黑社会和政府官员，再到《当幸福来敲门》里低层次的幼儿员大妈。总之，不是反面角色就是搞怪小丑。

　　这种时候，我们的导演应该挺身而出，既不讳言自己民族的阴暗面，也要大力宣扬民族文化的精髓。一句话，向全世界展示我们真实的一面，就像伊纳利度一样，告诉全世界，墨西哥就是这个样子的。

　　就算我们简单地把《通天塔》理解为沟通的故事，中国人，尤其是中国文化界人士要做的事都还有很多很多。中国从来不缺大师，缺大师的风骨。 许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