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穆朔
当孟烦了穿着身死老百姓的破衣服,一瘸一拐的奔跑在山林里,一边涕泪满面的嚎叫着我要活一边BIA,BIA的把自己砸向梯田一样的山崖;当他身后所跟着的那一群精锐个个挂着嘲笑,连认真追两步的念头都欠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短暂的逃兵生涯注定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完结,等待他的是不怎么乐观不怎么光明的未来。
于是他像个张翅膀风鸡一样吊在个粗制滥造的十字上,乍一看我还颇浪漫的想起了落难耶稣,不过他的样子才没有一丝丝神圣,不单伶仃的没有一丝美感,一幅神厌鬼泣伪的不知是谄笑还是嘲笑的表情更不让人多看。耶稣大爷没被马上钉死也没被枪毙,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上头似乎打定主意让他当个儆猴的靶子,只派了一个磕吧和一个操着不知道哪里方言的小兵哭丧着脸在他脚下挖坟坑(PS,小宁和27啊,看见你俩真亲切~)。对面的炮灰团五味杂陈的遥望过来,刚派发了美械的精锐们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连看都懒怠看他一眼。他像一个被遗忘的人孤零零的风干着,
他被吊了四天,没吃没喝,风吹日晒,愤世嫉俗都风干成了自嘲,可他仍活着。人渣们的命就是如此贱又如此强韧,就算人家觉得他连一颗子弹都值不上,他仍像蚂蚁像蟑螂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后来我想也许他活着就是为了看他的好兄弟们排除万难潜到他面前,就是为了听他的团长的嘲讽贫损里的痛心和关心,就是为了对那个他一次又一次辜负,欠的越来越多的小姑娘说一句我是你爷们。
炮灰团里念兄弟情的人很多,但敢第一个付诸行动的永远是迷龙。迷龙,上阵打仗也好,揍王八蛋也好,追老婆也好,给逃兵兄弟送饭也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东北爷们总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陪他来盯梢放哨的是兽医,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有人来,可亲眼看到迷龙背着水和食物,趁着夜色慢慢的匍匐向那个架子,高大的身躯是从未有过的小心谨慎,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了看守时,当兽医老头远远的在草丛里观望着,一眼看守,一眼迷龙,一眼烦了的来回倒腾时,还是不由打心底温暖起来。
可惜送饭大业在鬼魅一样的团长大人的飞腿下功亏一篑,夜色太浓,吊在十字上的烦了此时是哭是笑我不知道,但烦了,当你看到那个东北佬一边闪避团座的飞腿一边不死心的说着你给他整一口时,你有没有记起他一脚踹翻黑市商人,把钱丢还给你时的利落?你有没有记起那锅咸的人要死要活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和蒸汽里迷龙湿润的眼睛?你有没有记起他和你的无数次玩闹挤兑,虽然每次都以他不耐烦的拳头作结?你有没有记起禅达的小巷子的飞奔和我带你去飞?
当你看到瘦瘦的老头儿从草丛里站起来,犹犹豫豫的一步三回头,眼光里是熟悉的担忧时,你有没有记起,在你用最下作的方式逼老头儿帮你过体检时,在你一次次口吐恶言戳人心窝也戳自己心窝时,老头儿总是苦笑着摇头,目光里泛起这样一种混合了怯懦、无奈、担忧和宽容的神色?
当你看到你的团长突然出现,脸上带着熟悉之极的嘲笑,嘴里是一贯的没句好话,眼光却冷冽轻蔑再没有一丝笑意时,当你一贯明里暗里嘲笑着,刚刚培育起某种奇特的友谊的阿译一边低头要哭不哭的说你是我团之耻,一边毫不犹豫的握你的手时——
烦了,你有没有觉得后悔?
当上官戒慈拉着雷宝儿站在树丛里,戒慈一贯的漠然、雷宝儿一贯的淘气都消失不见,只有深切的担忧时,当一袭柔和的白底碎花裙子突然侵入视野时——
烦了,你有没有觉得无措?
当甜美清脆的川辣子女音哭喊着你不要死,当你撑着眼皮对上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当那个小姑娘不要命的冲过来,仍如过去一样笨手笨脚,挣扎中把馒头砸到你脸上时——
烦了,你有没有觉得痛苦……和甜蜜?
你有没有觉得不舍。
逃兵之前你说你突然发现谁也不是个体,你们是一群人,炮灰团是一群人,从团长迷龙不辣兽医到丧门星蛇屁股甚至阿译,你们都是一群人,所以当你决定背对他们离开他们拖着一条瘸腿临阵脱逃时,你认定你已经失去他们。
你认定你已经被他们抛弃,所以你说你会死于寂寞。你尝过了不寂寞的滋味,所以失去之后,你会死于寂寞。
你说你会死于寂寞,但四天以后你突然发现你不寂寞,你还有很多兄弟,很多就算你背离了他们还是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的兄弟;你又发现你还有一个你欠了很多却仍不离不弃的亲人——你不是喊人家妹子么?——那现在应该算是爱人了吧?不然你为什么要强作欢笑的逗她开心呢?你为什么要喊,我是你爷们呢?为什么她笨手笨脚的把馒头砸在你脸上时,你被堵着嘴还要做出个笑脸来呢?
你没有失去他们,可你要死了,他们要失去你了。你后悔,你无措,你不舍,你痛苦而甜蜜,你甜蜜而痛苦,你吊在十字上奄奄一息有如风鸡,你终于说你想活,你不想死——可上天说,晚了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爷们做事爷们当吧!
然后你的团长,你的弟兄们,你的亲人爱人出现了,你的团长和过去一样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不晚不晚,有我在就不晚嘛。你的兄弟们也和过去一样大大咧咧笑的没心没肺,他们嘻嘻哈哈的把看守绑了,把馒头塞进看守嘴里,他们嘻嘻哈哈的劫了法场,他们嘻嘻哈哈的把他扛回祭旗坡阵地,还要嘻嘻哈哈的去敌占区救他父母。他们嘻嘻哈哈的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他还有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