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文

　　孟烦了，中尉副连长，兵痞子，靠着装死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付出的代价是瘸了一条腿。

　　就像我很难说清龙文章一样，其实要给孟烦了下一个定义也很困难。

　　他总是缩在自己的壳里，朝外面的世界挤眉弄眼冷嘲热讽，仿佛洞悉一切但他从来不肯说破，这种人搁现在来说，有个专有名词形容——江湖骗子。

　　他虽然一直跟炮灰团混在一起，但他心里头一直看不上这些炮灰，他一直认为自己比他们聪明。

　　聪明人总是爱干糊涂事。

　　有时候会觉得孟烦了是个小孩子，而且是那种被人宠溺着的小孩子，所以每天可以耍耍花样，玩个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他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好，一直以为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可他错了。

　　第二十三集和第二十四集，是对孟烦了的审判。

　　没有法庭，没有审判官，没有会喊“威武”的衙役。

　　那是他的良心在审判他。

　　做了逃兵又被抓回来的孟烦了被绑在树上示众，没有吃的也没有水喝，但他仍旧嬉皮笑脸，跟那两个倒霉的负责看守他的虞师的精英插科打诨。

　　他看不起他们。

　　他们也看不起他。

　　虞师领了新的装备，那是作为精英的特权，虞啸卿确实偏心。

　　但孟烦了，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的偏心呢？

　　偏心，还是有心，还是看得清自己的心。

　　你连自己的心长在哪儿都不知道了吧？

　　他抛弃了他的炮灰兄弟，但他的炮灰兄弟们还惦记着他，迷龙和兽医深夜的出现毫不让人意外——孟烦了看着迷龙匍匐在地上用最难看的姿势一点点朝他爬过去，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不过功亏一篑，迷龙还没来得及把水和食物喂给孟烦了就被发现了。

　　幸好龙文章出现了。

　　虞师的精英有一点好处就是阶级观念明确，虽然对方是炮灰团的团长但毕竟还是团长——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俩位在虞师本来也是不受待见的，不然换张立宪或者何书光试试？肯定不会把龙团放在眼里的。

　　龙文章说：我来看看我的兵。

　　逃了，也是我的兵。

　　但他不原谅孟烦了，所以他带走了迷龙带走了兽医带走了他们送来的水和干粮；

　　小醉和上官也来了，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呲牙咧嘴的孟烦了，然后被驱赶，静静走开。

　　孟烦了想：我被抛弃了。

　　这是他的希望，他从被抓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不想再见到任何他熟悉的人。

　　他希望缩回他的壳里，就这么静静地死去。

　　但他又不甘心，他还记得他曾经冲锋陷阵，他还记得那些死亡和尸体，他不甘心。

　　他像一条蜕皮的蛇，扭动着，想出来，但又怕疼。

　　小醉的出现，终于让孟烦了从壳里爬出了半个身子。

　　她爱他。

　　她的爱让他终于对她说：我是你爷们儿！

　　孟烦了可以跟任何人死皮赖脸偷奸耍滑，但他要面子，他有自尊，他只是以为自己没有了。

　　如果没有小醉，他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能顶天立地的汉子。

　　小醉被他赶走了，但她终于知道他心里头有她。

　　我真为小醉高兴。

　　一个男人，有了爱情，有了兄弟，才是圆满。

　　孟烦了找到了爱情，他的兄弟也来了。

　　炮灰团唱着军歌，齐齐站在那里看着孟烦了，他们不肯走，他们在等他。

　　孟烦了哭了。

　　他死鸭子嘴硬地扭着头，不肯让龙文章看见他的眼泪。

　　龙文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抢了那封家书。

　　真相大白。

　　孟烦了的爹娘来找他，但他们在西岸。

　　龙文章对着他的炮灰们大吼：“你们这帮蠢货，以后谁再为这种破事开小差，先跟老子打声招呼！”

　　孟烦了，你听到了没，别总拿你的自以为是去判断一切。

　　他们信你，你为什么不信他们？

　　孟烦了被抬走了，龙文章劫了囚。

　　但他没打算带他过江。

　　孟烦了猜到龙文章打算带人过江时，愤怒了。

　　他当然知道，龙文章一开始就打算过江去探探虚实，但是选在这个时候去，没有任何人能否认是为了他孟烦了的爹妈。

　　孟烦了承受不起。

　　他还是想缩回自己的壳里去，虽然他已经被拉了出来。

　　但龙文章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说了，你不把自个说清楚你就别跟着我去。

　　孟烦了慌了，失去了壳的他拼命想要拽其他的东西来遮掩遮掩，他把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亏心事缺德事全说了出来。

　　龙文章一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你说的都是别人欠你的，你找他们去。

　　一针见血啊龙团。

　　是欠的了，是他孟烦了今生今世还不了的，所以干脆就变成了别人欠他的。

　　龙文章要的不是孟烦了的忏悔，他要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要的就是那一份真实。

　　还记得他们抽签决定谁过江的时候，炮灰们嘻嘻哈哈的，仿佛被抽到的不是去冒生死的风险，而是跟着他们的团长去挖个宝藏。

　　他们不怕死吗？

　　怕呀……谁不怕死啊！迷龙还惦记着他的老婆孩子大房子；克虏伯还想着他的饭；兽医说我去了有啥用呢；蛇屁股挥着菜刀说刀不离身哦……

　　他们都是俗人，但他们都有了魂儿。

　　龙文章逼孟烦了也把自己的魂儿找回来。

　　不管你的过去，不管你的将来，现在，你得面对你自己。

　　失了一切遮拦的孟烦了头一次这样赤裸裸。

　　他讲了个故事，小时候关于永动机的故事。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个梦想，有时候是别人给的，有时候是自己想的，但梦想都有破灭的那一天。

　　梦想没了，人会难过。

　　不能因为一个个肥皂泡都破了，就把自己缩进壳里，然后面带微笑油腔滑调地说破了就破了小太爷不稀罕……

　　你稀罕，所以你才会疼。

　　龙文章要的就是孟烦了的诚实，对自己的诚实。

　　然后他们就去了江边。

　　走的是小书虫说的那条路，但湍急的江水让炮灰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里怎么可能过人？

　　甚至连他们的团长大人也开始有点怀疑。

　　幸好丧门星捡回了一本书。

　　小书虫本来要给龙文章的那本书。

　　有点宿命论的味道是不是？怎么就那么巧掉下来的书就是这一本？怎么这本书居然没有被江水泡烂冲散？怎么丧门星就非要把它捡回来？

　　你可以当这所有一切都是BUG，但是我想，这可能是种暗示。

　　你相信了，你就能看到。

　　龙文章对着一群叽叽喳喳的炮灰们说闭嘴没几个能给我出主意的你们都回去算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龙团你这是在抱怨吗？

　　龙文章也在改变，他第一次出现在炮灰面前时是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这种关系一直保持了很久。

　　但现在他和炮灰们真正成了一体。

　　然后……狗肉你真帅！！！

　　炮灰们顺着绳子过了江。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自己不绝望。

　　孟烦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条江已经不是怒江，也不是流沙河，对你而言，它就是灵山脚下那条洗去凡尘的大河。

　　过了它，孟烦了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