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文
狼来了的把戏只能玩一次,所以张立宪有理由嘲笑龙文章牛皮吹破了天,不过他倒霉在不知道狼真的来了。
狼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虞啸卿的出现跟龙文章的出现一样,毫无预兆。小醉的院子今天真是蓬荜生辉,禅达的大人物里里外外快把这挤破了。
虞啸卿是专程来找龙文章的。
这不奇怪,他既然没死成,当然要想找个能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和孟烦了一样,马上就想到了龙文章之所以敢下那么大的赌注,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他替他的部下道了两次歉。
龙文章说“没有”。
这个回答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没有什么呢?是说虞啸卿的道歉没有必要,还是说他不需要师座大人的垂怜?
还是……从头到尾,龙文章都只想说“没有”……没有办法,我没有可以告诉你的,打下南天门的办法。
可惜他既骗不了孟烦了,也骗不了虞啸卿。
虞啸卿跪下来求他。
我想龙文章那一刻一定动心了。
他九死一生四次偷渡,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虞啸卿这场仗你们打不了,他已经找到了打下南天门的办法。
但是,就像他当初拒绝虞啸卿要他去主力团一样,他再一次选择了他的兄弟们。
他不能看着这些跟着他的兄弟们去死,不能带着他们去送死。
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虞啸卿在被拒绝的时候,想要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愤怒,但他什么都没有说。龙文章头一次迫不及待地从他面前逃开。
即使是虞啸卿想杀他的时候,龙文章仍旧不逃。
但这一次他逃了,佝偻着腰身,仿佛一刹那变得不堪重负。
这个世界上除了虞啸卿,还有值得敬重的东西。
但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对龙文章来说太难了。
虞啸卿盯着龙文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雨水倾斜而下,他不动,师座大人和团座大人的心里或许都在流泪吧?
他们的悲伤看不见,但感觉得到。
看得见的悲伤是兽医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和唐基坐在一起,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然后他们走了,走在回祭旗坡的路上。
兽医骤然的失忆似乎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我想那一定和唐基脱不了干系——他大概是兽医的同乡吧?倒还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唐基说你想哭就哭吧。
但哭过了之后呢?
眼泪能够带走的伤心算不上真的伤心,真的伤心是被泪水泡塌的堤坝,一旦溃堤就一泻千里。
兽医究竟想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那把丢失的钥匙究竟开启的是他心里哪一扇秘密的门呢?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如果虞啸卿不把秘密揭穿的话,也许龙文章还可以继续自己骗自己,但那一跪打垮了团座大人的所有防御,他纠缠自己的左右为难里,用完全不同以往的嬉笑和无所事事。
他放任自己耽于他最痛恨的安逸。
龙文章不是神,所以他也会逃避也会害怕。
他害怕他的决定会打破现在的一切,从前他无所畏惧,可是孟烦了的纸船戳破他心里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所以他痛了,怕了。
炮灰们继续过他们的日子,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明天,也不去想未来。看着他们如常的你踹我一脚我咬你一口,跟全民协助先生扯皮,你仿佛觉得这世界已经和平天下已经大同。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没有随时可能来到的死亡,没有会流血的伤口,安逸是多么醉人,如同效力最强的麻药,让你看不到那个渐渐吞噬掉所有一切的腐烂的位于胸膛上的经久不愈的伤。
打还是不打?
龙文章甚至已经放弃了思考,麦克鲁汉说的没错,也许他们殚精竭虑全力以赴不计生死获得的只是一个筹码。
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用来争夺经济和政治或许还有军事利益的筹码。
龙文章仍旧为他的师长辩护,虞啸卿为的并不是利益,而是被占领了一半的国土。
或许龙文章对虞啸卿毫无理由的信任便来自于此。
但尊重改变不了他的举棋不定。
所以他只对着那张“美国高科技和中国古老文化”的结合体苦笑。
他是好人,孟烦了是好人,麦师傅也是好人。
好人不应该去送死,可是他们确实需要一场战役,不是为了所谓的利益,而是为了尊严和信念。
山雨欲来,空气沉闷压抑得让人即使躺在房顶上,也还是喘不过来气。
然后,兽医说:烦啦,陪我去走走吧。
这是一句打破了这种沉闷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