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拍出过《不夜城》这样出色港片的导演来说,李志毅对日本演员的调度自不在话下,与日本影人合作的宝贵经验,数部口碑之作打底,再加上其执导的影片大多由自己担当编剧,这促使江志强放心敲定由他包揽编导,并最终呈现出水准之作《非常舞者》。影片剪辑很出色,关于情境的类比,情绪的变化,舞蹈的律动,时间的跳跃都组接的恰如其分,只可惜就摄影而言,景别的变化不够冲击,致使影片对大屏幕而言有些捉襟见肘。影片摄制的精力显然向捋清故事脉络,甄别主要冲突方面倾斜,从而忽略了视觉传达舞蹈细末的重要性。即便有不错的色彩,颇具感染力的音乐,繁多的出场人物,以及丰富的场景变化,但仍无法达到以精致的动作表现舞蹈魅力的量级。这不在舞蹈编排,而是导演意图的问题。目前的作品,显然过分依赖人物对白,或许这是改编作品的弊病。
其实受原作限制,漫画改编的作品极难在再现人物魅力的基础上,涵盖原作的时间跨度进行综述,影片就三幕舞剧的样式将故事分为三个章节,分别讲述了宫本昴与孪生弟弟和马间的亲情纠葛,昴从艳舞场卡尼尔宫开始与芭蕾舞结下不解之缘,以及踏上上海国际芭蕾舞大奖赛旅程的故事。宫本昴在弟弟和马、歌舞厅老板娘五十铃婶婶的鼓励下,毅然投身舞蹈事业似乎略显冒失,但正如开片她的自白所说,她不怕性格独断会招致白眼,不介意被友人视作独行在世上的流浪猫,她最担心与恐惧的是没有选择余地。所以她要掌握自己的人生,不因别人的意志而委曲求全。有着陈颖、熊泽等老师的欣赏与教导,甚至竞争对手吴羽真奈、Liz Park的支持与激励,昴进展神速,一路披荆斩棘。
然而即便如此,因肩负亲人和老师寄望,并在决战前遭受噩耗打击,拖着病体的昴仍旧在舞蹈比赛中遇到了瓶颈。什么是舞蹈?我为谁而舞?与其说影片强化了弟弟卧床时清晰可辨的寄愿与承诺,不如说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感一而再再而三向昴袭来。类似的经验似乎贯穿了她的生命,从亲人的病逝,父亲的偏爱,对自己身体的忧心,所有感觉汇聚成令人窒息的对死亡的恐惧,与对舞蹈的极致沉迷杂糅在一起,顷刻令时间停顿,充满了全身。然而如何消解这种恐惧带来的怯懦?昴几次不敢面对舞台,在暗处瑟瑟发抖,因为她熟悉的是舞蹈本身,却对自己困惑不解。
每个舞者最终面对的都是自己,尤其是在现代舞中,动作成为舞蹈之外的约定俗成,驱动肢体语言的缘由才是牵动人心的舞蹈之魂。选择现代舞作为大奖赛的最后环节,也是影片的讨巧之处,“在感情表现上,跳古典芭蕾舞的时候比较简单,只要代入剧目内的角色,发挥出来便可以,但现代舞,只能靠表现“自己”来感动观众”。影片最终抛给观众的便是这样的问题:
你想要表达什么?为了什么而起舞?
在吟唱版《天鹅湖》的配乐声中,昴重又站在记忆的深处,站在弟弟和马的病房前,不敢推开那扇门,担心看到最担忧的结局成为事实,自己该怎么办。这不像《爱跳舞的猫》可以为病中的和马打气,不像摇摆的街舞一样可以为自己注入信心。好比真奈教给她《吉赛尔》阿伯鲁特独舞,只要用心去学,便可以向和马道歉了吗?未能送出的歉意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和恐惧混为一谈。
然而,昂,你已经在舞蹈的道路上跋涉了这么久,“不再是为任何人跳舞,不是为和马,更不是为比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你自己而跳,”如五十铃婶婶最后一次道别所说的,她多想再次像你初登舞台时那样,在你身后说:“昂,尽情地跳个痛快吧!”但你已经出发,便无法得到故人的保护。还在怀念温情主义吗?或许该忘记,该挣脱,那只会让你变得一样平庸。“此刻开始,最大的敌人只能是你自己。”你不能逃跑,不能犹豫,也不可以哭鼻子,舞蹈与你的生命同在,舞台便是你的存在。
所以,“昂!舞吧!舞吧!”
《非常舞者》又作《舞吧!昂》,区别于前者将跳舞的人摆在更为重要的位置,或许后者所使用在影片中频繁出现的祈使句,更能传神地表现影片的精神实质,这句来自亲人、老师、对手的台词,像利剑一样直捣宫本昂的心底。这远比天分、身份或者其他抽象的事物更能概括一部影片。对于观众来说,在这样一部励志电影中,又是怎样的真挚话语才可以打动人心呢?同样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再现,就算没有漫画和电影这般传奇色彩,但倘若能够遵从内心诚实地作出的选择,即便只是想想,也会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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