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云长》的发布会上,姜文说十场里有他两三场,实是自谦,片名明明就该叫《曹关会》。
也难怪宣传要主打“腐”,挺具备好看的感情故事该有的张力的:征服和抵抗、挽留和拒绝、执着和背离,一段关系被反复拉扯,简直是火花四溅到缠绵悱恻。
“双雄会”也确是麦兆辉和庄文强的拿手好戏,从《无间道》、《伤城》一以贯之。再把时间维度拉开,这也是港片的一大传统:从张彻到吴宇森,都着重于男性情义的强调,真正的感情角力,只存在于两个势均力敌的男性之间(女性?不是花瓶就是个药引子)。以至于坊间一直有“隐形搅基”的风传。
所以曹操和关羽和刘备的“三角恋”,很容易被理解为曹氏全力争当关羽现男友,企图把刘备淘汰为EX的小三上位记。最后,当然,正统恋情受到了捍卫,小三黯然放手。
但所谓的“腐”的迷人之处,就是避免了男女关系之间的涉及婚姻、生育、财产分配、社交关系之类社会学附加因素,把男男之间的感情,还原到最纯粹的精神吸引和补完上去。
说实话,甄子丹对关羽的塑造并无超越之处:忠义、仁慈、重信诺,讲情义……这也不过是成为中国式英雄的必备素质而已。但把这样一个乏味的英雄放到和枭雄的一段关系中去看,反而是曹氏深刻的欣赏和追求,让关羽弥补了他的性格缺陷,生动得闪闪发亮起来。
而姜文的曹操,正因为霸气外露,在追求过程中所展露的无限耐心、容人之量和“求不得”之苦,格外让这段关系有了点荡气回肠的可能。
曹关这出金风玉露一相会,真正影响了双方的人生走向。
在传统三国故事中,曹关一直属于坚定的明月和沟渠,哪怕华容道的捉放曹,关羽更多也是还人情,很难说对曹有何私人感情。但在《关云长》中,曹操和关羽之间,远比这复杂。
对曹来说,关的忠义——即使不是对他——堪称炫目品质。“不被主子重用,就跑到别人家去吃饭,这样的人能用吗?”这也是曹操的心结——“曹营中谁不是降将?”可关羽不是!曹在分配降将各尽其用的同时,内心是看不上和提防的。三国时普遍的良禽择木而栖的氛围下显得有点愚忠的关羽,反而让多疑的曹操安心和欣赏。
而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过程,也是一个重新认识曹操,并怀疑自我的过程。“是不是非杀关羽不可?”的疑问,在杀王直一役达到高潮:天下人心思归,百姓和正派的官员都愿意维护曹氏统治,而视刘孙势力为破坏统一的军阀割据——这不能不让自认人民英雄的关羽困惑,破坏他的自我认同。
而他的感情支持系统也不给力:老刘远在他乡,群众纷纷走避,连他极力维护正统的汉献帝也白眼他。只有曹孟德,以为关羽屠杀平民保全名声的执着,“英雄你来当,小人我来做”的期许,反过来帮助关羽在潜意识中重建信心:如果来自曹氏这样一位不世枭雄的执着还不是肯定,那天下就没有真的肯定了。
关拥有了曹的如此期许,似乎没有理由不成为三国天空上最为闪亮的明星之一。(虽然重树了英雄人生观之后,他还是跑了吧= =)。
“我们希望关云长是一个人……因为当时他还没成名,还是刘备身边的保镖,是曹操令他成名的。”麦庄的解释,也算旁证。
这段感情的杯具在于,曹氏最向往关羽的前提——忠义,恰好也是关羽必须离他而去的最大理由。因此尽管一度已接近被曹操说服,但暗恋对象绮兰的“被炮灰”,终于有了一个强大的理由,令关羽能狠心拒绝曹操,也拒绝了自己的动摇,回去相助刘备。
“怨只怨曹兄来太晚”,关某 “已是那刘家的人”,爆。
就好比缺钙的都热衷喝牛奶,低血糖的随身带着巧克力,白手起家成巨富的男子都喜欢迎娶身份高贵的女性——这世间哪来无缘无故的爱。一心讲忠义的关羽,也就配一心爱忠义的曹操对他要生要死的。
要是麦庄再拍续集,华容道实在该占一席之地……此时换了他落魄,他追逐,倒要看如何内心洪水滔天,谁负谁,谁负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