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苦役列车》昔日的我
以前，我并不是很喜欢山下敦弘的作品。哪怕是像小清新风格的《天然子结构》，说起来还是缺乏质感，没有什么能沉淀下来的东西。至于其他搞怪无脑一波流，始终觉得无聊乏味，拖沓沉闷。令我改观的一部山下作品是去年的《昔日的我》，影片讲述了上世纪60年代的年轻人故事，他们没能改变世界，但时代却改变了他们的青春。
跟《昔日的我》一样，《苦役列车》也是改编自文学著作，时间背景是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东京。平成年代的私小说作家西村贤太塑造了一个鄙陋卑猥的男子，他没有朋友，缺乏高等教育，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既简单又辛苦。事实上，主人公贯多身上的事情有大半是西村的真实经历，或者是带有个人影子。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片中的种种细节，像打工、偷窥秀还有不知道如何跟女孩交往，时常令人哑然失笑。很多时候，电影编导会尝试去靠近这类人的底层生活，想写一些极端的人与事，然而，他们的描摹大多是失真的，要么是有一厢情愿的情感投射，没能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的视线眼光去对待。可能担心猎奇和过度暴露的批评，山下敦弘的镜头大多与人物保持一段明显的距离，整体风格与前作相仿。除此之外，扎实的文本内容也让山下敦弘事半功倍，片中不时会出现一句话带过的时间跳跃，很有文学性。
《苦役列车》的质感体现在那些书店、卡拉OK和色情场所上，贯多重复着辛苦单调的苦役生活，每天吃大碗饭，唯一称得上爱好的是阅读(从而又引出了心仪的女孩)。有人说，《苦役列车》让他们想到了特吕弗的作品，像《朱尔和吉姆》和《偷吻》。在我看来，与《苦役列车》最近的比较对象是《昔日的我》，这部电影讲的其实是西村的过去，他曾有一个朋友，有追求的姑娘，他们一起脱光衣服奔向大海，海水冰冷。经历一连串的矛盾纠纷后，他们先后离他而去。结尾，贯多的苦役生活出现了变化，他也等到了那趟文学的列车，好像开始与过去决裂。
而在居酒屋的电视上，贯多看到了那位断了腿的工友参加节目，大为震撼，这一幕也像极了《昔日的我》的结尾——重逢旧识，看到他们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妻夫木聪忍禁不住，落下了眼泪。无论什么样的青春，它们都要有梦醒和破灭，《苦役列车》里的裸奔一幕，也不例外。只不过，《昔日的我》的结尾是一个中断点，而《苦役列车》的结尾好像才刚刚出发。
与《昔日的我》的理想碰撞不同，《苦役列车》的挣扎故事更多是伴随着耻感和疼痛感。贯多十分清楚自己的现状，就像他无法摆脱自己的出身，避开别人的歧视目光。他用自己的方式来生活着，用错误的方式来表达爱意和好感，加深着旁人的误解。他跟周围的人群和生活格格不入，但是，跟《与安娜的四个夜晚》等电影不同，那些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大多自闭，无法与外界交往，躲在阴暗当中。《苦役列车》有大量的白天场景，贯多没有自怨自艾，他有自己的排遣方式。贯穿影片的是一种无聊的乐趣，苦中作乐。贯多跟房东斗，跟色情女郎怄气，就连那些屎尿屁的恶趣味，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也再正常不过。在我看来，这种自以为是、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刺头精神，它们恰恰是《苦役列车》的最大优点。
《苦役列车》也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做世界首映的电影之一(日本国内还没上映)，如果它能出现在竞赛单元的话，我会觉得更有意义，毕竟，它几乎代表了当下日本电影的水平。又据说，某电影节的选片人在推特上对《苦役列车》赞赏有加，岂不料，上海捷足先登。如此说来，能赶上这趟《苦役列车》，的确是影迷之福。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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