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导演安德里亚·阿诺德这几年挺火,前后拿了戛纳威尼斯的好几个评委会奖和技术奖。电影节这次放映《鱼缸》和《呼啸山庄》,通过两部近作,我们可以对她进行一次简单的梳理。阿诺德作品的主人公大多充满一股子野性能量,她们活得看似粗糙,骨子有一股子倔强,实际上内心依然细腻。与多数女导演不同,阿诺德从不会故意或者说刻意去告诉观众:我是一名女导演。相反,她的爆发力和电影情绪,从剧本、选角到摄影、灯光和音效等技术方面的过硬,她其实已经模糊了这种身份的区别。
《鱼缸》是一则青春期的少女故事,故事可以用“青春过冷河”一句话来概括。爱情降至,悄不经意,最后却是划开肌肤般的疼痛。阿诺德用摇晃的手持镜头,带出了一个非主流少女的日常生活。她爱街舞,身处边缘底层,然而她试图活得跟其他太妹不一样,街舞是一种脆弱甚至可笑的梦想和理想。
很多人都会嘲笑这种幼稚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以一次失败和洋相告终。然而,在少女身上,她还有一个三无家庭的负累,母女几个习惯恶语相向。面对周遭现实的无情,她并没有抱怨无怜无助,在这种天地无仁的环境里,她硬是要活得真实,想跳出青春的激情和热量。每每想到这些,我对《鱼缸》的好感总是会多出许多,这就是典型的飞蛾扑火,是青春的自然冲动。然而,《鱼缸》不只是追求青春残酷,它的人物更为立体,奔跑追逐,看起来少女仿佛就在不远处,听得见她剧烈的喘气呼吸,在黑夜中跃动。
从那匹老迈的白马到河边张开大口的鱼,阿诺德似乎发现了人与动物身上的某些相似关联。这个独特的细节,它也被沿用到了《呼啸山庄》里头。鸟的羽毛,残骸与尸体,一段爱情的陨灭。
作为一出英国的经典文学名著,今时今日再翻拍《呼啸山庄》,确实已经不大新鲜。光是一听名字,许多人不免会想到,这大概又是一部文艺闷片。好在,阿诺德没有继续老路子,喝着早茶吃点心。她果断选择了挑战传统的拍摄模式,首先把克利夫一角变成了黑人小伙,之后更是通篇采用手持摄影,刻意减少人物对白,弱化纸上的文字故事,而只保留基本的人物关系。对没有读过原著的观众来说,导演实在惜字如金,会让人理不清某些人物关系。
《呼啸山庄》的镜头要么跟人物贴得很近,近到可以看见扑面的发丝和粗大的毛孔,再不然是有大量描写天气景物变化的空镜头,随意放空,以景写人。电影前半段黑暗动荡,后半段稍显光亮。可以说,它用一套很现代的技术手法去重现了悲剧的原著。阿诺德用到不少突然的、没有事先招呼的闪回镜头,重现这对落难情侣的往昔瞬间,作为人物内心情感的微妙呼应,这跟往脸上抹黑泥都是别有创意,令人印象深刻。
在我看来,阿诺德擅长把粗粝的沙子打磨一些柔软的东西,即便它没有金心般可贵,也不像珍珠般圆润,然而,它总是能在某些地方打动着我,久久难忘。那就像《鱼缸》里的少女和白马,汹涌的、奔腾不息的青春河流,它带走了我们的一切。那也可以是《呼啸山庄》在马背上的拥抱,闻得见荒野的泥土气息,还有感受得到空气中湿冷的水分。总之,阿诺德用独特的方式来向她的女性主角们示爱,她们有一种真实的、令人心悸的美。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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