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fsxmin

　　(此文已于3月31日凌晨起逐日全文发出，何时终止不定)

　　《笑傲江湖》：乍看之下

　　半个金迷(仅凭记忆而作)

　　2001.3.27 14:10

　　央视的四十集电视连续剧《笑傲江湖》在金迷们的期盼之中登场了，看了其中的第一、二集，感觉一般，没有超出原来的预料：原来就没有太看好它，因为这毕竟是大陆的业内人对金大侠著作的第一次独立演绎。作为一个喜欢金庸作品的观众，看完央视《笑傲江湖》第一、二集的印象如下：

　　1.画面的颜色似乎选择得不好。从实际画面上看，这两集的色彩基调似乎是亮绿色，给人一种轻快的感觉。但是，从原著整部作品的角度看，《笑傲江湖》是一部荒诞的政治讽刺小说；从电视剧的第一、二集看，它描写的是惨绝人寰的灭门事件。这两种情形都不适合于用亮绿色作为基调。笔者觉得，这方面较好的例子可以说是杨佩佩工作室的《新龙门客栈》，故事的叙说在其蓝灰色基调及时而如泣如诉时而狂风暴雨般的音乐的烘托下真具有震撼人心的效果。但在《笑》剧的一、二集中，虽然故事的发生与发展可以用一个“惨”字来概括，但作为观众的笔者却得不出这种感觉，特别是在阅读原著的“灭门”时那种恐怖感在剧中完全消失了，这种结果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画面的色彩基调造成的。

　　应该说《笑》剧的画面是好看的，武功的设计也有很不错的地方。但“好看”应为主题服务。从这种意义上说，《新龙门客栈》中的沙漠画面也很“好看”，因为它紧扣主题，突出了龙门客栈这一沙漠海洋中的孤舟，显现了它在整部剧中的中心作用(当然，《新》剧后半部的剧情似有拖沓之嫌)。就笔者的观点来看，近期看过的武侠剧中，画面最好看的莫过于《小李飞刀》(杨佩佩工作室？)了，特别是它的后半部，在它那如珠似玑的人物对话的引领下，观众简直像进入了如诗似画的景声情的世界，更不要说它那众多如云美女的浪漫世界了(在此不讨论它是否忠实原著)。另外，画面并不应指孤立地看的景物(或背景)，还应看它与主题的联系。

　　2.故事的发展缺乏细节与铺垫，镜头的切换过于突兀，缺乏缓冲，剧情缺乏浑厚的支撑。人们常说港台的电视剧剧情发展迅速，能抓住观众的心。其实剧情发展迅速并不等于剧情缺乏细节和铺垫。看看《新龙门客栈》中金湘玉与周淮安之间的爱情发展吧。金湘玉与周淮安首次见面，前者根本就不把后者那种身中剧毒、衣着褴褛、丧家犬似的样子放在眼中，只有当他被她一掌打到地窖里过了好长时间竟然不死以后，她或许才心中一动。这一细节对他们之间爱情的发展是一个重大铺垫，然后才有了了解与了解加深、爱情产生与深化的过程。应该说，他们之间的爱情这一主线是交待得很清楚而令人信服的。但是，在《笑》剧的一、二集中，剧的一开头令狐冲的出现就显得很突兀，使人觉得突然(但笔者觉得一开始就让令狐冲出现这一处理还是可以理解的，为了避免过于突兀，或许可以采取加长镜头、加重此前景物画面的铺垫然后让他出现等方法处理。但这种处理与原著相差也太远，少却了悬念)。又如林震南标局的灭门过程也显得过于仓促，使人觉得这的确是在演戏。这也减弱了“灭门”的恐怖效果，因为剧作没有渲染“恐怖”而只是快速地罗列死尸，观众也没有机会或时间体会“恐怖”的感觉。再如曲洋与令狐冲相交托琴一节，基本上谈不上感情基础。由于令狐冲“强出头”的原因交待得不够，所以，这一剧情就显得肤浅。而在原著中，令狐冲是目睹了曲洋与刘正风慷慨就义的整个过程，亲身感受了扣人心弦的“笑傲江湖曲”，而且还有令狐冲与曲洋/曲非烟此前的各种侠义行为作为基础。

　　此外，任盈盈的出场与一出场似乎就看中了令狐冲，这也与原著大不相同。真不知编剧者如何处理以后“绿竹居”那一场戏。从这整个一、二集来看，剧作者似乎一直在罗列事实，使故事少了关联，少了含蓄，少了隐喻，给观众的感觉就是处理不够老练，不够深刻。

　　3.人物缺乏内涵和深度。从一、二集中出场的各种人物来看，他们的“形”是一般，但“神”却相差太远，特别是小仪琳，其欢乐可爱的形象(但扮相年纪稍嫌大)一点也显示不出她在原著中那种对情势“悲”、对强敌“怕”(但也态度“坚决”，妄想“劝说”和“感化”对方)、对“师兄”既“敬”又“爱”、对佛“诚”、对凡心觉得“负罪”的复杂感情以及几乎是天真无邪和不谙世务的形象。所有演员对人物把握的分寸都不足，就笔者的感觉看，对各主要人物认可的程度依次如下：田伯光(但扮相不行)、令狐冲(“酒店老头”和语言不行)、林平之、余沧海(不够矮小)、曲洋、任盈盈(露面未多，印象不深)、岳灵珊(扮相太夸张)、仪琳。有些角色似有作秀之嫌，这是观众讨厌的。

　　4.马上更改歌曲的曲调！主题歌和片尾歌最糟糕，特别是片尾歌，似与《雍正皇朝》的片尾歌的风格有相似之处，不知作者与演唱者是否是相同的人。真是非常非常糟糕！

　　毕竟这只是第一、二集。希望演员逐渐进入角色，观众也逐渐进入角色。无论如何，笔者是一定要坚持看完的。另有一个希望就是央视把金大侠所有的武侠著作都尽可能忠实原著地搬上电视荧屏，并在以后的拍摄中做得更好。

　　2001.3.27

　　今天晚上又看了两集，演员的表演慢慢在改善。但问题似乎出现在编剧上，在“金盆洗手”一出戏中，编剧省略了一个重要细节：当刘正风反驳岳不群“曲洋是你的朋友，在坐所有人也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只为曲洋而不顾在坐这么多人”(大意)的质问时，刘正风的原话“如果在坐各位有任何灾难，刘正风一样愿为朋友两肋插刀”(大意)不见了，对于省略这样一句义正辞严、令人荡气回肠，反映了刘正风坦荡胸怀的话，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种损失，金迷们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2001.3.28

　　有点不妙。任盈盈真的不行了，多么可怕！任大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杀人狂了？一见了任盈盈这个样子，看戏的心情就全毁了。余下的有什么好的差的也就全忘了。

　　回想原著，任盈盈的“凶残”似乎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在离开五霸冈的路上杀了几个人，但这是无奈之举；2、同是在这一场景令几个魔教教徒自挖眼睛，但任盈盈似乎并没有要求他们这样做；3、在悬空寺迫一个长老服了毒药，那是为了制服他使他供自己驱使。但似剧中那样卷入不入流的武林小人物的杀戮之中，她大概还不屑。这一情节对她的形象大有影响。

　　看来无论是编还是导，都对原著的精神把握得不好。

　　2001.3.29

　　我对大陆影视剧不大感兴趣的原因之一是好些演员的表演都有某种共同的模式。这次似乎又从不戒和尚的表演中看到了：他的言行似乎有点《西游记》中猪八戒的味道，使人看了很不舒服。不过，现在岳灵珊的表演似乎越来越好了。

　　2001.3.30

　　第九、十集。令狐冲的扮演者似乎没有自己的特色，对白特别没有感情，脸上的表情、动作等也看不出令狐冲的气质,斧凿的痕迹较重。左冷禅的气派、奸诈与凶残都不够，剧中的他倒似是一个老实巴脚的基层干部。用陆柏的饰演者饰演左冷禅也许更合适。另外，我觉得，除了相貌不同外，左冷禅、岳不群、刘正风、曲洋、风清扬、封不平、成不休等人的气质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差别(特别是前三人)。这方面又使我想到了《小李飞刀》和《新龙门客栈》(远远不止这些)，看看那些主要人物，哪一个不是人人都具有鲜明的个性，都是活灵活现？即使是现在还在上演的《小宝与康熙》(香港翡翠台)，尽管它把原著糟踏得不成样子，人们也还是可以看出各种人物(哪怕是韦小宝的几个老婆)的个性的。个性是影视剧(以及艺术作品)中人物的精髓和命脉。

　　仪琳又出现在庵中，是在怀念令狐冲。但她的独白太也露骨。在原著中，我的理解是，尽管她在潜意识中怀念或者暗恋着令狐冲，但在自觉意识中她也只是通过不断对令狐冲的祝福来表现。像她这样的身份是不适合对凡间之事过于执着的。或许她在自觉意识中从未想过(不敢想)要跟令狐冲结婚。

　　独孤九剑设计得有新意，但有些地方显得太花俏、太夸张，使人觉得太过虚假(我的女儿就认为有些动作是从《西游记》借来的)。也许翁美玲的黄蓉时代的表演要朴实得多(因此也可能更显得真实一些)，因为那时的科技没现在先进，武功也就设计得没现在那么花俏了。

　　倒是桃谷六仙的出场使人觉得喧闹和厌烦，但这未必不是原著的精神所在。这六个活宝贝的登场或许是整部小说中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线条。他们至少暗示着什么。在以前阅读原著的时候，我曾就此多次自问——难道他们的出现是向读者发出的一个提喻：如果说此前江湖中的风风雨雨充分显现了江湖争斗的惨烈与江湖风云的诡谲的话，那么，此后的翻云覆雨就纯粹是荒诞与无稽了？难道他们不时地出现在适合的场境中就是要不时地反复向读者提醒这一点？

　　(以上内容曾于2001年3月31日凌晨以“《笑傲江湖》：乍看之下”为题于新浪网的网友论坛发表过。部分内容稍有改动。)

　　2001.3.31

　　小仪琳扮演得的确不行。无论她何时出现在荧屏上，她似乎脸上都隐露着微笑，都给观众一种欢乐的感觉。令狐冲在药王庙中一战表现得不错，但他的师兄弟们则没有如此幸运了。细心的观众可能已经看到，他们(还有他们的师娘)衣冠整洁，在雨中的一场混战后竟然一尘不染，似乎都还脸带微笑，满有兴致地观赏着他们的师兄在浴血奋战——他们已经与我们融为一体了，尽管他们还是别人的俘虏。当然，这是小节。我一直不觉得剧情的发展缓慢，只是觉得它有点乱，不时有些突兀的镜头出现。所以，在网上浏览了一遍后我老是觉得纳闷：为什么不少人认为它的剧情拖沓呢？

　　当剧集播映到今天的第十二集时，当我看到“紫霞秘笈”不翼而飞的时候，我才似乎有了恍然之悟——原来，《笑》剧的剧情未能抓住观众的心(毫无悬念)！

　　先让我们来看看原著是如何抓住读者的心以及《笑》剧的编导们是如何进行处理的：

　　在“灭门”一章中，从林平之误杀青城派掌门之子起到同行的两个武师之死，再到林震南标局其他人成批死亡直至灭门，这个过程是逐渐展开，读者心中的恐怖感也逐渐增加的，而随着杀人凶手一直不露面，整个事件的神秘性也不断累积，直到最后余沧海的出现，读者心中的恐怖感才平息，但神秘感则依然持续，因为这一灭门事件的起因只有在后来才最后得到解释(青城派为了谋取林家的辟邪剑谱)。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出场也是金大侠的极具匠心之作。令狐冲是由别人的“口”中出现的：在泰山派与青城派门徒的口中他是“恶棍”；在仪琳口中他是英雄；余沧海所目睹的他是在妓院嫖娼的“淫徒”；刘正风与曲洋眼中的他是个慷慨豪迈的后辈小侠。任盈盈的出现从她在“绿竹居”窗帘后为令狐冲把脉、弹琴、教乐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读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对象。以上这三个题材处理得好无论哪一个对观众来说都是极大的悬念(就如原著对读者那样)，把它们的前因后果交待清楚都分别足以占用电视剧中的一集甚至更长的篇幅。但是，现在我们的《笑》剧的编导们可好了，他们不但不好好运用原著优点，反而把这些金子般宝贵的、一般编剧们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都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一古脑儿在第一、二集中如废物般草草地抖了出来，或者把一些精采片段删除掉(如令狐冲“嫖娼”一节)，试问这样的处理如何能吸引观众，如何不使观众觉得乏味？本来，悬念可以称得上是武侠、侦探之类影视、文学作品的命根子，请问我们的《笑》剧的编导们，从《笑》剧的第一集至第十二集，除了“紫霞秘笈”的失踪和“向阳巷老宅中的物事”可以算得上是悬念以外(陆大有的死不知能否成为悬念？因为在画面中令狐冲似乎的确“点死”了他)，你们还向观众提供了什么值得他们寻根问底的理由？

　　我们不妨再来看看《小李飞刀》后半部的故事——小李飞刀为了报答连续三次考试都得了“探花”这一“皇恩”而查找国库失窃的500万两(？)库银。在这一故事中，仅凭记忆我可以想出来的悬念就有：驸马(原掌管国库钥匙)的失踪，惊鸿仙子的出现及其身份，孙小红与她的姑婆的关系，金钱帮主、他的儿子以及前者的心腹亲信荆无命三者之间的关系，一个亲王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小李飞刀、阿飞、孙小红、惊鸿仙子、她的小婢(忘了名字)各人之间的关系，“白发三千丈”(人名)的面目、行踪以及她的奇异武功和她在整个事件中的关键性作用，龙啸云之子(一个小孩，龙小云？)的作用，还有那武林名宿各种武功的排名及他们之间真正的较量……等等，所有这些都成了观众心目中的悬念。它们有的贯穿全剧，有的初次出现在某一剧集而在另一剧集中得到解决，有的则只在一集里出现并消解。但无论如何，它们都能在适当时候像谜一样呈现在观众的面前，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又在适当时候水到渠成地得到清晰的解答，使观众享受到解决问题和释放紧张的快感。

　　反观《笑》剧，编导们似乎只是一味匆促地罗列事实，平铺直叙，唯恐故事的情节中有一星半点让观众产生疑虑，于是，至此为止的整部剧恰似笔者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当“生产队”出纳员时的流水账——只有支出，不见收入，全“生产队”的人们工作一年到头分文不收反而还要倒贴。唉！

　　但愿这一声叹息比宁中则在与岳不群讨论令狐冲的去留时发出的那一声更加造作。

　　当然，话也可以说回来。或许让我们这些已经读过金庸无数遍的金迷半金迷们评价一个内容几乎烂熟了的剧情中有没有悬念或有哪些悬念是不大公正的。《笑》剧，甚至我的这点感想本身，最好应让初次观看此剧的观众来评价。而且，尽管网上对《笑》剧的批评似乎铺天盖地，多数(或许也包括我自己的)似乎都未免有点过激，有的甚至近于无礼。《笑》剧的参与人员特别是演员们大可不必气馁。

　　以上内容最后一次发表于4月1日12:09:53 以下内容未曾发表。

　　2001.4.1

　　细节！细节！

　　我为什么如此挑剔细节，对宁中则那一声叹息的追究甚至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见昨天感想)？那是不是开始上了年纪的人的偏执狂的前兆？至少为了自身健康的缘故，我必须反躬自问。静下心来想一想。

　　的确，细节对于一部艺术作品来说是多么重要啊！重新看看《新龙门客栈》中周淮安与金湘玉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见前述观《笑》剧第一、二集中的感想)：那一细节可能在剧中演播了足有五分钟之久。当我看到金湘玉最后以稍带惊讶的目光凝视着周淮安时，我心中骂开了，也乐开了：你这眼高于顶的骚婆子还不是对我们的周大英雄心动了！正是这一看似“缓慢”的细节描写给周金二人的爱情主题施予了浑厚的铺垫，使观众对他们的爱情具有了丰满、厚实的感觉。

　　再看看同一剧中的另一细节：无恶不作的东厂番子为了逼问周淮安与邱莫言竟以一个无辜小孩的生命相威胁并终于向她下了毒手。当千方百计寻药而不得、小孩的生命最终无法挽救的时候，与小孩非亲非故的客栈小伙计乌汗(金湘玉买来的一个异族奴隶)悲痛欲绝，指天大骂——他骂的竟是阿拉伯语！(我不知道是什么语，因为一点也听不懂。只是听起来有点像偶然在电视上听到过的阿拉伯语，他的扮相也像是阿拉伯人或回人。)好一个细节！我含着悲愤与同情的眼泪几乎为这一精采的细节跳了起来。这就是天性！乌汗只觉得用他被卖以后学到的第二语言骂人不够解恨；还是用他出生以后就一直学会并熟透了的语言骂人才够痛快。观众也根本不必知道他骂的内容是什么(如果知道了反而落入下乘)——无论他骂什么，大家都一样觉得淋漓畅快。我们不是也有“京骂”吗？北京人一定觉得看足球时用“京骂”消气。上海人也许就有“海骂”，而笔者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乡骂”。如果哪个不小心的猫崽子(猫是最怕狗的，当然也最怕狗血。猫崽子就更怕了)得罪了我，看我不用我的“乡骂”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再静心想一想。

　　但是，细节也是不重要的，甚至毫无用处。

　　在网上，网友们声色俱厉地谴责港台影视片的细节低劣，我当然不否认不少港台片是这样的。可在《小》剧、《新》剧，还有《江湖奇侠传》……，更不要说翁美玲的《射雕英雄传》之中，我似乎一点低劣的细节都看不到。我承认我的观赏水平低下，但也竟致于如此！

　　或许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格式塔”。

　　格式塔理论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当人们观看某件物体时，人们的注意力分为焦点注意力与附带注意力。焦点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人们关注的焦点上，而焦点的背景(细节)则是附带注意力贯注的目标。这样，焦点注意力与附带注意力贯注的对象就形成了一个整体(细节也对整体的理解作出贡献)，这就是格式塔。(我的专业不是心理学。请原谅我对格式塔的蹩脚甚至可能是错误的解释；请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指教。)这样，一般说来，在观看影视节目(或其他任何东西)的时候，观众们焦点注意力的贯注目标是剧中的主要情节特别是人物，而对背景(细节)来说，如果不是太突兀、太离谱，或如果不是专门关注它们，人们是不太注意或根本注意不到的，这随人们对焦点的贯注方式而定。从这种意义上说，细节也就不重要或“无用”了。的确，当影视剧的剧情十分精采、人物的表现栩栩如生时，观众们对细节的追求也就没有太大意义或干脆不去追究它了。

　　这或许解释了我为什么对宁中则的那一声叹息如此挑剔——我大概还未患上偏执狂；只不过那声叹息对我来说似乎显得太过突兀(因而显得做作)，或主要人物的其他表现未能足够引起我的注意、因此我的注意力焦点被转移到细节上去罢了。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如前面说过的《笑》剧的片尾曲，它或许给人典雅的感觉。但是，它与《雍正皇朝》中一个曲子的风格相近，这是我绝不能容忍、也是我第一“耳”就听出来的。这一点比它本身的曲调不好听更加不可原谅(所以我用了两个“非常”糟糕来形容它)。又如，(也是前面说过的)不戒和尚一出场就使我觉得他说话的语调与动作有点与猪八戒相似。还有人说《笑》剧中的另一个曲子与《聊斋》中的曲调有点相像，不过这一点我还不大清楚，因为我只看过《聊斋》中很小的一部分，几乎没有印象。

　　我又记起了多少年前看到过的《雪山飞狐》。那是大陆与台湾影艺人合拍的一出电视连续剧，很是不错。当我看到骆冰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我想这大概是大陆演员扮演的吧。因为我觉得她与人见面时的动作神态有点像《沙家浜》中的郭建光或《海港》(？)中的方海珍。

　　这些就是我前面(3.29)说到过的模式(请原谅这里把“模式”的含义稍作了延伸)。这种模式肯定是观众所不喜欢的。说老实话，我以为，不少港台演员表演的那种自然、朴实、对人物角色把握得恰到好处，大陆的很多演员似乎是望尘莫及的。看看《小李飞刀》和《新龙门客栈》这两出戏中各十多个主要演员，除了金燕子(在《新》剧中。也许算不上主要演员)可能还有多尔衮的女儿的表演稍欠火候以外，其他的我还真几乎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真有点不该。我本不应该不断地提及这两个剧，似乎它们是完美无缺的一样。不是的。只是因为它们是我最近看过的比较好的武侠电视剧，我对它们的记忆还比较新。否则，像现在这样仅凭记忆就随口海阔天空，天方夜谭，错误毛病不满天飞才怪。

　　附带加上一句题外话。就我的感觉来看，这里所说的模式在国内的广告中随处可见。

　　今晚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笑》剧播放，难道是只播星期一至六？

　　2001.4.2

　　看来《笑傲江湖》真有点不值得看下去了，因为导演似乎决心搬出一个自己的另类《笑》剧版本。他让任盈盈提早出场目的似乎是作为另一条线索时刻伴随着令狐冲这条主线。如果是这样，对原著的改动也就太大了。这其实就是只借《笑傲江湖》原著的情节而重构整个故事的布局，这那里谈得上“百分之九十五忠实于原著”？华山派数十人在去拜访金刀无敌王元霸时不是直接住进王家，而是先进客栈，为的是晚上让任盈盈造访客栈与令狐冲呼喝争斗打了半个时辰而没有任何人作出任何反应；王家设计出人与令狐冲赌博并殴打令狐冲(原著中这不是王家设计的)；任大小姐明知令狐冲伤情严重不宜打斗却又引他争斗让他力竭控制不了时伤了她自己，为的是让令狐冲向任大小姐说上几句关心体贴的话以搏对头一笑；令狐冲怀疑任大小姐盗窃“紫霞秘笈”及杀死陆大有……这已经不是《笑傲江湖》，而是《令狐冲与任大小姐》或别的什么了，就如香港无线台正在播出的不是《鹿鼎记》而是《小宝与康熙》一样。这样的生安白造竟然有人敢宣称“央视的版本将成为经典”？

　　而且令狐冲的表现与原著相去太远，他在王家的整个表现就如这个表现本身——一团烂泥。你看他被王家两公子押到他师父师娘跟前时那个样子不是一团烂泥是什么？他对师父连喝两声都爱理不理；他面对王元霸要为他接上脱臼的双臂时一声不吭、满脸沮丧地走到师娘跟前。还有此前在与金刀无敌初次见面时面对因向王元霸敬礼而“跪满一地”(原著语？)的华山弟子他却像一段木头似地呆然木立。不是这样的，原著中的令狐冲绝不是这样。他对师傅(以及其他长辈)是极为尊敬的，即使在得知岳不群是伪君子以后他也仍是这样。在面对王元霸提出要为他接臂时，他在原著中似乎说了“难道我的臂你喜欢折就折，喜欢接就接吗”之类的反映他的气质的话然后转向师娘求助。而在初次与王元霸见面时，在其他华山弟子都跪下行礼的情况下，(在原著中)他似乎鞠了一躬——尽管他对王家毫无好感甚至只有反感，他也并未缺了礼数。总之，在王家，尽管他此时落拓潦倒，但在面对大是大非时他决不含糊，决不缺乏傲骨。否则还说什么“笑傲江湖”呢。

　　其他的漏洞还有一些，比如仪琳曾经(在衡山附近？)作过拙劣独白的那块油菜地(还有那些稻草人，而且还加上了一个特写镜头)如今却出现在洛阳，让令狐冲躺在那里聆听任大小姐的弹琴。我不理解这样的处理。

　　由编导的这些改动或表现可知，说句不客气(但我相信也是事实)的话，编导们骨子里并不屑于金大侠。因为他们不读金大侠的著作，不理解他的作品，与金迷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和共同感情，也当然没有相同的感受。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把很多对表现人物的品质如此重要的东西删去而加上一些看来并不必要的东西？例如，他们怎么可能把前述(3.27)刘正风回应岳不群质问的话与令狐冲在王家的那些表现和话语删去？而王家兄弟偷窥令狐冲阅读曲谱的场面(在原著中，王家兄弟只是直接向令狐冲索要辟邪剑谱并搜身)与设计诱赌并殴打他、王家兄弟在一旁窃笑的场面这样的改动如果不是蛇足的话，至少也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似乎想顺便添加一笔(败笔)而刻画一下王家的卑鄙。在原著中，尽管王家的行为使人不屑，但金大侠似乎并未对此太过着意，大概是为了避免主题过于分散吧。

　　这也是到今天为止我在观看《笑》剧过程中觉得越来越难以容忍的编导手法——权且称之为直描吧(3.27 14:10、3.31中已分别提到过类似情况)。编导们似乎样样东西都想向观众直接交待得清清楚楚，于是不厌其烦地一再使用这种手法，尽量做到面面俱到。殊不知电影与电视这一艺术形式因其本身的直观性及时限性给观众提供的想象空间本来已经极为有限，一经编导这样处理，观众便可以变为白痴，一点也不必想象与思考了。更严重是这很可能束缚着演员们的手脚，使他们也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余地，只好跟着编导的指挥棒跌跌撞撞地往前窜。再加上人物对白的单调乏味甚至“老套”，于是，一部本来充满诗意、讽喻、引人入胜的作品就被弄成了平庸无奇的闹剧了(桃谷六仙？)。

　　我建议，今后如果央视继续拍摄金大侠的其他著作，最好聘请一位金学家作顾问。不是听说北大有一个金学会吗？在那里请一位学者看看剧本，看看拷贝，提提建议，肯定有所裨益。否则，那些大牌编导们自命清高，从来不看金庸这样的不“严肃文学”作品，到拍摄时临急抱佛脚，就算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抱着原著钻而连剧也不拍，他们能搞得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吗？

　　我真的曾经异想天开过：当央视再拍金庸的时候，请一位超级金迷把原著中那些拍摄时必不可少的细节用大红铅笔勾划出来，让编导一成不变、一字不改地照办。就我本人来说，我是越看金庸的作品就越是佩服他的绝技。他对细节的处理真是炉火纯青，别人对之稍作修改都会使读者观众倒足胃口。但是，在拍摄金庸的作品时，还真有太多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百分之九十五忠实”的幌子下大笔一挥，大刀一砍，比一点红的绝命剑还惨。

　　2001.4.3 今天的第十五、六集进一步证实了我昨天的猜想：编剧原来的确是要自己另起炉灶了。如果是这样，对这个剧本身似乎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评论下去了，因为它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笑傲江湖》。

　　不过，从编剧者的这一作法，可以引出另外一个问题来讨论，即把文学名著搬上电视舞台之时的定位问题，也就是要把它拍成什么样子，面向哪些观众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就金庸的作品来说)，我认为主要可以从两方面来考虑：把它拍成经典片或以市场为导向。当然，这两个方面也可以刚好重合，即经典片可以取得良好的市场效益，或者以市场为导向制作出来的影视片也可能成为经典片，尽管这两者之间还是可以具有一定的区别。

　　我心中所想的把金庸的著作拍成经典片，就是从文学的角度进行拍摄，完全或者最大限度地忠实于原著而不考虑市场效益或观众的反应。在大陆，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之一就是鲁迅的《祝福》。我最希望能把金庸的作品拍成这个样子。所谓以市场为导向来拍金庸的作品，就是以金庸作品的情节或故事梗概为基础，任由编者自由发挥，尽各种手段来赢得观众。从现时来看，港台的影视制作基本上都是这样操作的，也出现了不少可称上得经典的片子。但这样的片子中很多都已经与原著相去甚远，独立创作的气味已经很浓了，尽管还不能把它们称为真正独创。例如刚好在这几天内大结局的香港无线电视台的《小宝与康熙》，虽然我只看了几集就已经看不下去了，但据说它的收视率还真不错，达到40点以上。这就说明它在商业上还是很成功的，尽管它无法成为经典。

　　其实，对央视的《笑傲江湖》本来还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既然它与我心中所想的定位点不同，也就不再费唇舌了。我的工作也不允许我这样花时间一直写下去。

　　2001.4.4

　　本来不想写下去了，但《笑》剧的发展似乎峰回路转，变得有点吸引人了。五霸冈前后这场戏觉得不错，可惜的就是与原著还是很有出入。

　　任盈盈与以前的表演判若两人，主要原因之一可能是她去掉了面纱，显得更加自然，更加明亮，她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清楚、更加丰富、更加引人。她的表演特别是在五霸冈上和五霸冈以后更加令人满意。不过，她对绿竹翁的惩罚显得极不合情理，无论她多么恶毒，都不会对自己忠心耿耿、关系亲如爷孙的人这么残酷，更何况他无形中是她与令狐冲之间的牵线人？五霸冈上的乌合之众一哄而散只因传闻中她得知此事后不高兴，或许那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娇嗔掩饰之下的心中窃喜。蓝凤凰的表演一般，动作不太自然，有点夸张。她对令狐冲的一吻显得生分或牵强，如果改为让她抱住令狐冲的头或肩膀(侧面)吻或贴一贴脸并加上特写镜头可能更显自然、亲切(忘了原著中是否有这一细节或这一细节是否这样——注：后来我查了一下原著，原著里果然有“抱着他的头颈吻了两下”。由此可见原著的细节多么重要)。她使人觉得最不自然的地方是她讲话似乎用假声，令人起鸡皮疙瘩。

　　令狐冲的表演似乎有时走神，多数时候演得还中规中矩。他的有些动作显得多余，脸部的特写似乎不多或不够突出。应多用脸部特写，多用脸部表情以向观众呈现内心世界。总的来说，从感觉上看令狐冲这一角色(不是他的表演。问题主要出在编导上)与原著相差很大。

　　任盈盈偷听黄河老祖说话那一节有点不伦不类，原著处理得那么好又被编剧给毁了。

　　编剧对另一个细节的处理又增强了我原来的一个观点：他对原著的修改的确不得金迷们的心。经过编剧的篡改，少林高僧送给令狐冲的特效药丸经过他与任盈盈一再相让后最终落入了前者的腹中。原著中的情况正好相反，而且在这一事件中令狐冲与任盈盈之间有一番充满情趣与温馨的对话。这样的发动进一步证明了编剧不理解侠义道，不理解与令狐冲认同的金迷们的心。无论这是大男子主义也好，绅士风度或骑士气概也罢，这就是喜欢金庸作品的人们的心理。你抓不住这种心理，就很容易失去这一部分观众。但如果你抓住了这种心理，相信对没有这种心理的人也没有什么影响。金大侠不愧为名副其实的金大侠，编剧之所以不能成为金大侠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或许正在于此。

　　网上有人认为网友们对《笑》剧不满是因为他们把此剧与他们心中理想的东西相比较。就我本人来说，不是这样的。我对此剧的评价主要有两个标准：1、是否忠实于原著(因为原著太美了)；2、演员们的表演是否到位。至于编导的手法，则拿它与别的武侠剧相比较。至于风景美不美，场景符不符合考证等是小节，我不太介意。使我最为感慨的是编者：既然原著已经写得很好了，何必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呢？比如，先不说让令狐冲与任盈盈提早出场是否有必要，单说很多网友已经提出过的曲洋与刘正风琴箫对调、成不休与封不平角色颠倒，以及我前面提到过的其他细节的改动，都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这些改动没有充分的理由，那不是自作聪明、自招金迷们的讨伐吗？

　　如果我是金大侠(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意思要与金大侠相比)的话，我将给《笑》剧出价2元人民币。

　　200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