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谁说我不在乎》的时候我不幸迟到了。在轻手轻脚地寻找座位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的笑声。这笑声显而易见是愉快的。
总体来说,这是一部有趣的电影,像许多电影一样,它因为描写偏执狂而精彩。不过,和张艺谋所喜欢的“天生偏执狂”(所谓“一根筋”)的巩俐、章子怡、魏敏芝不同(指她们饰演的角色,如秋菊),黄建新把他的女主角谢雨婷(吕丽萍饰)的偏执状态安排在了更年期 。
按照道理,一般女人是无法逃掉上帝安排的这一失常阶段的,在我作为记者领到的资料袋里,不分青红皂白地放着一盒治疗更年期综合症的药物,好像是在提醒未来某个时刻迟早它要爆发。
但比起你我他在中学时代就经验过的母亲们的症状,黄建新的吕丽萍更年期爆发的症状有些可疑————她竟然爆发在一张忘记了放在何处的结婚证上。她需要结婚证才能领回单位发的毛毯,但结婚证找不到了。以一个中年女知识分子失常状态下的逻辑,她感到,如果没有印有金光灿灿的毛主席像的这张神圣的纸,简直就等于她和她那著名的精神科医生丈夫冯巩从来就没有合法过,他们的婚姻就没有保障。于是,在电影的大部分时间里,吕丽萍都在和这张潜藏的结婚证作斗争,她翻箱倒柜,她念念叨叨,在失望之后,甚至希望能够补办一个,为此竟然跑到了插队时的农村。
电影在推进到这个阶段的时候,让人充满期待,人物的性格已很鲜明,故事节奏控制得很好,电影营造的一种不过分的荒诞风格也很舒服,尽管有一些《罗拉快跑》的影子。
可惜的是,电影的后半部分却最终走入了一个娱乐故事的老套子:因为忍受不了妻子的反常行为,冯巩和精神病院漂亮的女助手有了暧昧的情感。但前前后后看起来,这个动不动就自顾自说一大串粤语的女助手爱上冯巩的过程真有点莫名其妙,比更年期的吕丽萍还要莫名其妙。更加糟糕的是,本来精灵可爱、观念先进的女儿,在最终两人闹离婚时,竟然跑到电台去倾诉她的痛苦,并且在此之后离家出走,以此威胁父母。
此处实在太没想象力了。尽管女儿在电台痛哭流涕演得动了真情,但这和魏敏芝面对电视镜头说“张慧科,你在哪啊”的表情又是多么雷同!说到离家出走,尽管黄建新玩了一个小花招,给了另一个想象中的选择,就是女儿在高楼上以自杀威胁父母,但同样没什么创意。
更不出人意表的是,女儿的策略竟然成功了,于是后来我们看到冯巩同志和吕丽萍同志至少是貌似和平地在楼前面集体跳着舞锻炼。电影的收尾还是个亮点————运动的镜头在那套曾经爆发过家庭大战的房子里寻寻觅觅,最终定位在墙壁上的某处————镜框里终于找到的结婚证上,毛主席在灿烂地微笑。
但这个亮点无助于改善整部电影最终呈现出的平庸状态,因为我们最后发现除了以更年期为背景的一个热闹的婚外恋故事外,这部片子并没有给观众更多的东西。其实本来应该有很多机会,比如当吕丽萍为了补办结婚证只身跑回农村,当夫妻二人开始回忆自己的恋爱历史,那应该是透过表层探讨本质的大好时机呀,就算是最俗的,关心一下吕丽萍更深层的情感需要行不行?但片子里为了制造更多的笑料和效果把这些时机都放弃了。
当然,我们不能要求过高,黄建新可能本来就是把它当作娱乐片来拍的,所以有这么多的明星客串,这么多与影片主题无关的笑料,比如傅彪出场的“OK,OK”以及冯小刚出场时两个中学生问他怎么长得那么像冯小刚的傻问题……但在笑声之余,我还是替黄导可惜。
值得一提的是冯巩的几个病人都非常有趣:笑呵呵的刚刚痊愈出院的病人牛振华,到冯巩家里拜访了一次之后就旧病复发了,因为受到了吕丽萍的结婚证理论的刺激;喜欢拿菜刀跳《红色娘子军》的女芭蕾舞演员;最可爱的一个是天天念叨“给我一根猴皮筋我崩你们家玻璃”的气壳,那是由一个著名段子而来,被黄导海纳百川收进电影了。那个段子好多人都听过,它的包袱在于开始谁都以为是黄段子,最后才发现是关于偏执狂的。因为演员表演得实在精彩,让我笑疼了肚子,所以即使它跟主题没大关系我都暗暗原谅了。(杨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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