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31日晚22点23分,北京首都体育馆,在一曲万众合唱的《光阴的故事》之后,罗大佑绕场奔跑一周,离开舞台。不愿离去的歌迷高喊“大佑留下!”,没有人想到罗大佑真的如此决断真的如此吝啬于哪怕是仅仅一首歌的惯例返场时间,他终于没有回来。
那一刹那,很多人的青春也不再回来。
怀旧的同时心情愉快
早在2000年罗大佑决定在上海开演唱会之前,他的北京演唱会就已经提上日程,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缓慢,缓慢到上海演唱会已经逐渐成为人们记忆中的一次集体的精神洗礼,北京首都体育馆才真正响起罗大佑的歌声。
2002年12月31日晚19点43分,在长达七八分钟的乐曲《现象》和《京城夜》之后,罗大佑终于第一次在北京的舞台上露面。他没有选择上海演唱会那那样熟悉的前奏响起、舞台从地下升起、人未露面《爱的箴言》苍凉歌声先到的震撼效果出场,而是选择了先来大段的乐曲(包括小号的热闹独奏之后)自己从场边扭着奇怪的舞步登场,此刻他唱的也不再是《爱的箴言》,而是另一首本来预料会在最后演唱的《告别的年代》。
只有在之后我才明白,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开场,它预示着整场演唱会将不再像从前的上海演唱会那样充满煽情怀旧的气息,它预示着整场演唱会将会变成一个单纯意义上的轻松愉快的卡拉OK盛会,它预示着罗大佑早就决定了在演出一开始就和大家一起告别过去那个年代,那个有着一代人沉甸甸的青春回忆的年代,那个曾经被我们追忆为华语歌坛最富人文气息最具创造力的黄金年代。
所以,在演唱会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并没有听到我们期待的《闪亮的日子》,其它两首怀旧感伤极品《滚滚红尘》和《追梦人》也在20点15分钟之后被处理成了中央音乐学院合唱团演唱之毫无感情已经到了令人愤怒的地步。还好,罗大佑只是把它当作了一个下台换衣服的过场时间。
值得记忆的感人段落就这样在被轻易浪费之后变得越来越少,或许21点13分的钢琴版《童年》和21点43分的吉他版《乡愁四韵》的满场轻轻唱和已经是最心动的瞬间,可是你已经完全不会像在上海那样时常被感动被震撼得泪流满面。
那种心在音乐中被撕扯的感觉已经不再,换来的是满场卡拉OK大合唱的热烈场面。这也很好,听罗大佑的都是成年人,大家当然可以接受在怀旧的同时心情愉快。
这不是妥协
在我们的记忆中,罗大佑自然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一个真正的音乐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那些直面人生的政治真相的《现象72变》、《未来的主人翁》、《鹿港的小镇》、《超级市民》等重量级作品使他的名字已经成为一个载入音乐史册的文化符号。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罗大佑其实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音乐中并不回避商业因素,是那些极之优美的情歌让他的名字开始在坊间流传,对于音乐潮流的敏锐把握更是罗大佑的看家强项。
而在这场罗大佑的北京演唱会上,罗大佑在两首歌之间絮絮叨叨、不断地自嘲“对于一个48岁的老男人来说,20年的花雕可以补肾”、不断地强调“时间在一秒秒地过去,过去了就不会回来,你的生命又少了一秒钟”,甚至连作为嘉宾上台的齐豫也不能逃过他刻意强烈的拥抱和刻意幽默的调侃。
所以,本来就比例很小的摇滚激烈作品已经也根本无法左右整场演唱会的气氛,更何况这里;两首《未来的主人翁》和《现象72变(演唱会版)》只不过是21点16分连续出现。这使得一切都更像一场热闹的歌友会(如果不是刘建宏的那个段落被大家哄下场,简直又多了一个综艺晚会的环节),而不是整整一代人的怀旧。
罗大佑变了?或许罗大佑从来都没有变,只不过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我们在只能通过广播磁带通过他的音乐了解他时,在我们心中,他就永远成了歌中的那个“黑衣抗议青年”。
又或者,罗大佑自己也是在不断改变,他从当时同样闭塞沉闷的台湾来到香港在又来到北京,视野的改变必然也会带来心态的改变。
这不是妥协,这是顺应自然,罗大佑很懂顺应自然。
现在是2003年
现在的社会和现在的歌坛当然不是愤怒青年罗大佑创作《光阴的故事》、《鹿港小镇》的1980年,也不是“音乐工厂”老板罗大佑尝试民族旋律在香港发表《东方之珠》的1986年,不是年已不惑的罗大佑以一曲“恋曲2000》深沉远望华人世界前景的1994年,甚至也不是罗大佑在上海演唱会上落泪的2000年。
现在已经是2003年,已经是R&B、Hip-Hop音乐席卷华人世界的2003年,已经是资讯爆炸人人浮躁很少有人耐得下心去琢磨一首歌词的2003年,这个时代的我们何去何从?这个时代的罗大佑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准确地用自己的音乐自己的歌词把握住这个时代的脉博?
罗大佑在演唱会上并没有演唱那张说中的最新专辑的歌曲,他只是在21点40分整场演唱会接近尾声的时候选择了一连翻唱两首大家并不熟悉的老歌:一首纪念罗文的《明日天涯》和一首旧上海作曲家陈歌辛创作的《永远的微笑》。
虽然这个段落让人感觉很温馨,但是显然这两首歌即使万一收入新专辑也不能代表新专辑的整体走向,在这张据说将会更时尚、更电子甚至带有陶?R&B作品的新专辑中,罗大佑将会把自己带到什么方向?是更新潮还是更符合本来的自己?
一切在罗大佑的专辑还未上市之前仍未可知。
我们所能知道的是当罗大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舞台侧翼的2002年12月31日晚22点23分,一个属于罗大佑的音乐时代终于轰然倒下,一个罗大佑和大家一起卡拉OK的歌坛娱乐时代终于来临。
在这个新时代里,我们依然爱罗大佑,但是,我们更爱自己。
观点:流行有多久
当我们对于这“流行音乐=速食文化“的论调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开始信以为真的时候,罗大佑,这个曾经给我们的心灵带来无数震撼的感动的音乐老男人开始频繁出现在我们周围的城市、开始开演唱会、开始再版发行他的老唱片、开始让那些曾经我们以为有些陌生但实际上依旧深藏在心底的老歌重新唱响。
在罗大佑的北京“围炉“演唱会上,他没有重复以往抗议青年的老路,也没有让自己还不愿意拿出来的新歌破坏整体氛围——那种他想要的18000人共同卡拉OK热烈氛围。他选择了全部唱老歌,而且全部唱那些最熟悉最流行最不愤怒最不摇滚的老歌。对于听着这些歌长大的我们,虽然缺乏震撼和惊喜,但应该说还是有一种身心愉悦的满足。更大的满足还在于——那些本来以为已经模糊的旋律,那些本来以为要看着歌词才可以唱出的歌词还是在音乐响起的刹那又回到了我们心中,并且依旧可以引起共鸣。这让我们恍然大悟——虽然流行音乐的潮流更迭是固定规律,但那些美好的旋律和感人的歌词、那些真正属于流地音乐的魅力一直都因为曾经伴随我们成长而深藏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当18000人在首体和罗大佑共同唱响《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或者《恋曲1990》,虽然我们不再像当年那样被深深震撼或者感动,但歌中的魅力却依旧如此历久弥新。现在我宁愿说:青春是一种太快逝去的乐西,而流行音乐是一代人青春中永不磨灭的瞬间与记忆,它注定随飞逝的青春而飞逝,但同样注定会和被我们永远铭记的青春一样,在我们心底深处咀嚼一生。科尔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