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节系列报道(1)
柏林当地时间15日,第53届柏林电影节落下帷幕。自从两年前老主席莫里茨-德-哈德“退位”以后,柏林电影节的改变一年比一年明显起来。“宽容”是今年电影节的主题,这个可以放之四海皆准的词落实到本届电影节上(如果不理会组委会主席迪特-科斯里克用对柏林电影节和即将爆发的伊拉克战争之间的联系进行的“升华”),倒可以看成是好莱坞电影
和欧洲作者电影们的一次和平相处——毕竟这种“宽容”的机会在并不多见。
金熊只知政治
柏林电影节是欧洲三大电影节中最具政治传统的一个。上世纪50年代它成立时的前身就是一个深受美国影响的政治文化组织。去年柏林电影节是“9-11”后第一个大规模的电影文化活动,整个电影节上关于战争、暴力和文化冲突的影片不下几十部,最终获得金熊奖的《血腥星期天》也是反映北爱尔兰宗教政治流血冲突的半纪实电影。组委会主席科斯里克当年曾不遗余力地要把电影节的各项活动和恐怖袭击扯上关系,为自己的处女任期锦上添花。而今年的颁奖典礼更是赶上了欧洲自越战以后最大规模的反战游行——几百万人在寒风凛凛中于街头矗立高喊反美口号——柏林电影节这个表露心迹的大好时机,最佳影片金熊奖于是给了“美国反恐战争的牺牲品”,两个在影片《在此尘世》中颠沛流离,饱尝人生苦难和黑色玩笑的阿富汗难民。
《在此尘世》的英国导演迈克尔-温特博顿对政治气息非常敏感,他曾4次入围柏林,3次获戛纳金棕榈提名,被认为是英国最有希望和才华的年轻导演之一。1997年那部用西方人道主义观点记叙波黑战争的《欢迎来到萨拉热窝》让他在政治题材中尝到了甜头,而这次他以闪电般的动作在阿富汗战争爆发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送上一部糅合了纪录片和故事片双重特点、侧面描述人们关注阿富汗的电影,用心良苦得到了柏林小金熊的丰厚回报。
二手好莱坞
但《在此尘世》的获奖并非意味着欧洲电影在此次柏林电影节上重新成为主流。除了《在此尘世》,在大大小小的银熊奖项中,重量级奖项如评审团大奖、最佳男女主角都被好莱坞电影占据了。这恰恰是科斯里克的柏林电影节新策略的最好体现:好莱坞电影和艺术影片平分秋色,两全其美。
老主席哈德曾力主柏林电影节的独特个性,在他20多年的开拓下,柏林电影节曾一度成为亚洲电影在欧洲最大的基地。但与此同时,缺乏商业号召力也让柏林电影节日渐捉襟见肘。新主席科斯里克上任后不得不面对电影节财政上的窘迫和与之相对应的在好莱坞电影大招牌下排起的观众长龙队伍。“穷则思变”,科斯里克于是采取了一种平衡战术,一方面继续保持欧洲电影的数量和质量,同时对好莱坞和商业电影敞开大门:只要别太庸俗,就来吧。
科斯里克也必须面对自己的问题,比如至今无法拿到新鲜出炉、从未在美国市场上映过的好莱坞电影,这让柏林电影节颇有点本不该有的“二手”味道。其实只要研究一下欧洲各大电影院线的商业广告,就会发现所有在柏林上亮相的好莱坞电影都正在或是即将在欧洲上映。与此相反,在柏林电影节上出现的欧洲本土电影,几乎都要等上6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在普通电影院里和观众见面。对于好莱坞参赛和参展电影来说,这种商业宣传痕迹未免太重了些。柏林电影节在美国电影人心中是什么位置便不难想象了。
张艺谋得的也不算是安慰奖
柏林电影节给了中国电影第一个国际荣誉,张艺谋和他的《红高粱》从此享誉国际。这次来到柏林的张艺谋心情肯定是最为微妙的:他由一个将对人性的张扬完全呈现的导演变成媒体所描述的“权力卫道士”,其中对创作原则性把握的弹性之大,恐怕会让任何一个熟悉他的西方人感到吃惊。当然,放映过程中的掌声证明影片的观赏性是不容置疑的,毕竟西方人对刀光剑影还很新鲜。虽然为纪念柏林电影节创始人阿尔弗雷德-伯纳而设置的阿尔弗雷德-伯纳最佳创新奖有被认为是表彰处女作的奖项,但它本质上还是对导演不断创新和开拓的鼓励,毕竟法国80年代的新电影主将列奥-卡拉克斯风格那部极为独特的《坏血》、美国导演巴兹-卢尔曼对莎士比亚全新诠释的《罗米欧和朱丽叶》和关锦鹏的《越快乐越堕落》都曾获此殊荣。
电影节的另一个亮点是李扬的《盲井》,它让著名日本老导演山田洋次精心打造的《黄昏的清兵卫》铩羽而归,只获得了银熊的艺术贡献奖。李扬曾是黄建新的副导演,有在德国留学7年的经历。他在极端困难和危险的条件下拍摄了这部关于中国小煤窑工人的影片,相信它是旨在认真探讨现实问题的佳作。不过由此就为中国电影叫好似乎还为时过早,只有当严肃描述中国城市生活的现实题材影片在三大电影节上有所斩获时,才能算中国电影真正的突破。
艺术与商业共处一室?
柏林电影节经历了不同时期和不同方针策略的指引:冷战时期的文化交流作用,越战时期的和平反战意识,20世纪后20年对亚洲电影的关注与重视,还有现在商业与艺术并举的全新尝试。才担任两届新主席的科斯里克在财政与电影节水准下滑的双重压力下采取的这种同时具有保守与开放倾向的双重策略,究竟会让柏林电影节在21世纪的世界影坛处在什么位置?这种希望艺术与商业流这两个本水火不相融的“敌人”共处一室的尝试能否取得双赢的效果?还是所有努力最终换来的只是一道味道全无的杂碎大餐?文本报特约撰稿开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