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国

　　“世界上有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地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次就是它死的时候。”——《阿飞正传》

　　没想到他会跳楼。

　　我以为他会割腕。晚上十点，正在听他和黄耀明的新专辑，他在唱“你我在等天亮，或在沉默酝酿，以嘴唇揭开，讲不了的遐想。你我或者一样，日夜寻觅对象，却朝夕妄想，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但是忽然有人告诉我，张国荣自杀。

　　我以为是割腕，脑子里全是他微笑着细致地割开手的样子，满脸的暧昧。但是是跳楼。他说他感情不顺，于是挥挥手，说了声永别，跳了下来。他或许以为自己会飞吧，如堕落天使，蹲在窗台上，然后，没有飞起来。

　　我那一刻是失望的。他没有选择最艳丽的方式，并不像他的风格，最让我失望的是，他竟然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的感情不顺。他像个失意的中年男人，满腹委屈，逼着自己一脚踩空，一死了之。

　　跳楼是最简单的自杀方式，只要一秒钟的冲动和决心，就可以急急赴死，不用等待，也没有机会犹疑。这天是愚人节。我宁愿这是个玩笑。张国荣是个多么会开玩笑的人。他是个同性恋，跟所有的女人开了个玩笑，奇迹是，所有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依然爱他。

　　他选择在愚人节这天自杀，这次是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当然，或许他的一生，都在跟自己开玩笑。不如，我们也庆幸吧。我们其实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残忍，再过十年，当年风流的张国荣，有点谢顶，有点背驮，有皱纹，我们终究会不再记得他，恐怕连怀念都懒得。而现在，他用如此决绝的告别，获得我们不可遏止的泪水和纪念。

　　从一开始诞生，人就如坐上一列不归的列车，一站又一站，一站成名，一站没落，一站微笑，一站哭泣。张国荣只是无数个跳车人中的一个。下一站，是天国。小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