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她在上海,我在保定。
我们的故事应该从何说起呢?抑或根本没有故事。相识,相处,相知,一步一步。都是生活的点点滴滴,平淡至极。
高二文理分班,我被分到8班。刚好那时候,我在亲戚家里住不下去了。于是住校。就是这样,与她同班同宿。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宿舍号是208。宿舍里其他人,包括她,都是一个班的。她们已经在一起住了一年了。所幸的是,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愣头青一样的杀入208。等到第二天,便与她们混熟。以至于后来想起来自己都疑惑。一向胆小的我当时是如何有勇气开口大方的交朋友的。
现在能想起来的高中的那些日子,好像只是宿舍里一堆女孩子成日没完没了的开玩笑。上课下课,排队打饭,下馆子,谁过生日,去谁家玩……无非是高考重压之下的苦中作乐。大家在一起,谁跟谁的关系也是好的。一直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我和她是从哪一步开始越走越近的。
高三那年的“十一”,学校第一次放了7天长假。妈妈让我一个人去南方玩。她找了个熟人带我过去。那个阿姨一脸惊讶,“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行吗?”非要我再找一个伴才肯带我去。我跟她解释了半天,说我一个人行,她仍是不肯。找谁呢?肯定没有人去。一来学习这么紧张,二来花钱,三来不安全。尤其是最后一点,哪个家长放心。我只好不抱任何希望的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她,她在那头说,你等等,我问问我妈妈。我心一沉,完了,她妈妈肯定不让。我错了,她妈妈痛快的答应,成全了我和她生平的第一次“离开家长的旅途”。
那一次去的是上海和苏州。
我们挤一张上铺睡,连头脚都伸不开,却兴奋的商量着不要那个阿姨带着去扬州玩。一直坐车到苏州。然后去上海。相视而笑,我们为即将开始的旅途激动着。
接下来的几天,有虎丘的桂花香,有园林里惊艳的景致,有南京路上的繁华,有明珠塔上的风光。我们一路拍着照片,恨不得把看到的全都留下来,几天就拍掉了4卷胶卷。
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很多情节也已淡忘,只记得当时有欢乐,也有彼此不懂得为他人着想而产生的摩擦……
高考过后,我到保定读书,她回东北去复读了一年。其实她的分数并不低,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那时她给我写信,心情是抑郁的。我可以体会,却始终不理解她的选择,我不了解她。
第二年她考到了上海,同济大学,念的是交通运输。她仍是不满意,所以入校时选择了念一年的德语强化,准备出国。
今年的“十一”,我的心情很不好,想着出去散散心。翻看一叠一叠的旅游杂志,浏览一个一个的旅游网站,计算着荷包里的银子,像做一个项目一样策划这一次自助旅游。最后选择了南京,一个印象中沉静的城市。
上海离南京不远,而且她的男友是在南京上学的。她曾经去过很多次,只是刚刚分了手。
于是打电话给她,她也没说什么,推掉原先的计划便来了。
在车站看到她,没变,仍然笑容纯美,略略的憔悴。在公车上,我们唧唧喳喳不停地说话。很久都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到处玩,中山陵、栖霞山、夫子庙、新街口,南京不是个繁华的城市。可是我很喜欢生活在那里的人,有沉静的气质,很难得。
在南京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公车。从起点做到终点,再从终点做到起点。通常人很多。我们是分开坐的,彼此保持自己的孤独,独自沉默的看街景。
其次就是吃东西了。夫子庙那里的火锅,百年老店刘长兴。,麦当劳,甚至是南理2号门外的小店,每次都吃的饱的不能再饱。她自称最近暴饮暴食成性,于是带着我胡吃猛喝,把我的胃足足撑大了一个尺码。每次吃完喝完,她照例会说我回去以后一定一天就吃一顿,减肥。
我看着她心疼,因为她的胃不好。一边暴饮暴食,一边绞痛。可是她还是吃,劝都劝不住。我拿她没有办法。什么可以伤一个女子如此,除了爱情,还是爱情。
她也跟我讲她和他的故事。断断续续的,从开始到分手,总也不过是几句话。爱情太年轻,总是无疾而终。激情瞬间燃尽,责任又太过遥远。只是陷进去的人,会痛,没有办法。
我千里迢迢得赶到南京,其实只是做一个倾听者,仅次而已。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倾听。我什么也不能做,没有谁能真正帮得了谁。所有事我们只能独自去面对,譬如失爱。
有人倾听总好过无人关心。
她的身体竟然那么不好。几天下来,被我累的虚脱。最后一个黄昏,在麦当劳吃东西,她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手还抓着我的胳膊,看起来是那么的疲倦。我看到稍远处的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女孩子佯装生气,男孩子笑着去哄,最后两个人笑作一团。若是全世界的人都幸福,那才好。
店里的灯光太明亮,出了门才知道阴天了,狂风大作,偶尔掉下硕大的雨点。我们在大风中行走,好像路过一座四象桥。我们在风中大声地说话,还不如叫“四不象”,然后笑,就在那样大的风中。
最后一次坐公车去南京车站,路过一个很长的隧道。她说,在隧道里说一句话吧,以后也许很久都不会再来了。我知道遗忘一个城市只是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可以爱的人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说,“这个隧道好长啊,真的好长,长过一生。”
南京的车站改建,候车室好挤,几欲窒息。我们进去时我的车已经开始检票。道别,那样的仓促,我便汇入人流,走到一半,我突然回头。想再看她一眼。今日一别,明日就天涯。也许明年她去德国,就更相见无期了。我突然回头,突然回头,只看见陌生的面孔游移。她,消失人海。
如果当时可以拍摄下来,我以为这是最绝望的一张照片。
在南京转身离开之后,我就开始遗忘。
遗忘一个城市只是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可以爱的人了。(文/衣香满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