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最后几天的竞赛片可说是惨不忍睹。在片商、媒体纷纷准备打包回家的前夕,大伙儿都显得意态阑珊,几个英法重要的大媒体纷纷发表“十年来最差”甚至“四十年来最差”的严厉批评,指责竞赛片水准低落,甚至不如“一种注目”和“导演双周”几个单元的部分非竞赛片。
大家的怨言是可以理解的。戛纳的倒数几部电影,先是美国新锐导演文森特-加洛的《
布朗-巴尼》以强暴、嗑药,和前大半部技术粗糙、漫无目标的开车镜头,倒足了观众的胃口。大家不但痛骂导演以及戛纳浪费大家的时间,而且感觉心灵遭到侮辱。许多人纷纷说这部劣作开创了戛纳的里程碑,“历史上将记下这可悲的一年”。
在一片严苛声中,加洛终于在媒体上公开道歉,他说:“我承认此片是个灾难,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我向投资人道歉。但我向各位保证,我从未打算把电影拍成虚矫、自溺、垃圾(像各位的批评)。”他也承认,在戛纳公映场中,是他一生最不好受的一刻,他自己也永不愿再看此片一眼,因此观众的反应,摧毁了他自己认为拍得挺美的一部电影。
紧随着加洛的道歉之后,另一部令人怨声四起的电影又出现了,这是英国艺术老匠格林纳威,以《厨师、大盗、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绘画师的合约》及《枕边书》等片闻名于世。他的新作《土斯-陆波的箱子第一集:莫亚故事》,是由一个职业囚犯的92只箱子重建他生活的历史,背景由发现铀矿的1928年延续到柏林围墙倒塌的1989年。这是三部曲的第一部,整个三部曲将长达8小时。
格林纳威谈到此片的主旨,提出“历史并不存在,只有历史家存在”的说法。整部电影分成16个段落,不仅支离破碎,而且填满了眼花缭乱的古怪意象,其形式之繁复,分割画面,不时移动的摄影机,任意插入的纪录片、画片、文字,使观众疲于奔命于各种排山倒海令人费解的文字与影像的并列及冲突中。更重要的,是其荒谬的处境,装腔作势的表演,如谜般不提供线索的片段,使观众鼾声四起,或纷纷弹椅子求去。
再来的日本河濑直美的新作也是相当薄弱。这个讲述孪生子之一遇难后的家庭悲剧,许多时候显得离题而故作艺术状(长镜头多到令人无法忍受)。河濑直美多年前曾拿过金摄影机新人奖。当时在台上唠里唠叨不知止境地发表得奖感言,后来被人嘘下台。但说来她总是戛纳自己培养的子女,而且曾因立即下嫁日本最有潜力的大制片仙头武则而出了一阵风头,具有明星地位,所以即使新片《S ara》显然不够格进入竞赛,仍然被大会不避嫌纳入,结果当然是挨骂的份。
最后一部法国片是贝当-布里叶的《羊排》,这也是令人大开眼界的劣作。布里叶来自影剧世家,他的《美得过火》、《夜礼服》都在戛纳的荣誉榜上。问题是,这部改自他自己舞台剧的《羊排》,以左右翼政治观相对的两个老人吵架斗嘴为主,既标榜着夸大、丑角化的喜剧风格,又在性爱、死亡上大作文章,硬生生地要讨论前殖民地阿尔及利亚人在法国生活的惨状,最后索性让所有演员来一段编排粗拙的歌舞,白白浪费了两个老牌演技派演员菲立普-诸黑和米谢-布凯。观众结果是在一片咒骂声中愤怒出场,不到5分钟,我就听到好几个不同国籍的人士(英美法)在说同一句话:“文森特-加洛道歉得太早,这部电影才该道歉!”
在这样灰头土脸的气氛中,近年来最糟糕的一届戛纳就要落幕。以后人会记得,这是一届连海报都被批评为“设计得像警告不抽烟招牌”的滑铁卢惨败年。 5月25日于夏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