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头发们唱着听不懂的汉语,当更多的少年不满足于自己的女友不够野蛮,或者爱情不够变态的时候,我却本能地跟他们保持距离。我对音乐可能期待过分了。
我们这一代,是听样板戏长大的。好不容易等到了李谷一的《乡恋》,那时候这样的歌也要遭到不少非议。随后,我们从《拉兹之歌》唱到《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又从《年
轻的朋友来相会》唱到邓丽君、刘文正、罗大佑。再随后,我们开始写自己的歌,一直写到现在。我很诧异,总认为自己能接受的东西实在是很多,为什么到了今天,就不灵了呢。
这个年代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张狂,越来越难以捉摸。我的身体,我的感情却老了,被巨大的变化吓得胆战心惊,再也不能成为世界的跟屁虫,或者时尚的吹鼓手。我那么热衷于歌颂大陆新生代流行歌手的群生,并为之奋斗不息,而今天,当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头发们唱着听不懂的汉语,当更多的少年不满足于自己的女友不够野蛮,或者爱情不够变态的时候,我却本能地跟他们保持距离,退避三舍,继续追逐着不合时宜的宁静。
我抵触一切跟中国民族艺术无关的东西。这可能和刚一生下来,听见的第一声音乐有关。我父亲一看生了个儿子,高兴得围着火炉,拉着二胡,跳起了锅庄。照理说婴儿没有记忆,但我有种奇异的感觉,很氤氲,很朦胧,我看见父亲在唱着那种优美而绵长的调子,让我非常兴奋,并且喜欢。很久以来,不管我在写字,还是写歌,我都尽可能地优美,纯净。我以为音乐就该是美丽的,是在满天满心汩汩流淌,而不是叮咣五四较着劲,或者唧唧歪歪学老外,哼不出个所以然。我坚信音乐的灵魂是内在的,是美的,而不是外在的,不是热闹就能代替一切的。
世界变得快,价值观,环境,人口,以至于音乐,什么都越来越浮躁,越来越急功近利,我还能强求音乐是安静的吗?最尴尬的是,我可以大张旗鼓说我不喜欢,说我不会同流合污,却必须承认,这就是现在的音乐,就是几杯水可以敲打出来的古典乐,满篇听不见一个囫囵词儿的所谓中文蓝调,歌手们纷纷要求制作人把他们做得“蓝一点”的乐坛。历史纵然荒唐,也是车轮滚滚,不可阻挡,音乐记录着我们的时代,我最强有力的回应只有一个,那就是:好自为之。
洛兵:诗人,音乐人,作家。已出版小说集《秋风十二夜》《绝色》《今天可能有爱情》和长篇小说“演艺三部曲”的第一部--《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