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美国电视界艾美奖，无论是从明星指数、商业价值还是收视率的统计上，都算得上是美国本土惟一一个可以与奥斯卡电影奖相媲美的官方奖项。日前，第55届艾美奖颁奖典礼在洛杉矶落幕，通过它的结果我们可以揣测出美国人民喜好的和恐惧的、反对的和支持的，以及他们热爱的消遣方式，甚至他们最近又在流行养什么品种的宠物狗。

　　《白宫群英》和《人在江湖》一如既往地成为本届艾美奖最大赢家，前者获得“剧情 类最佳影集”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后者则获得“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剧本”四项大奖。除这两部片外须顺带提一下的是击败《老友记》获得“喜剧类最佳影集”的《大家都爱雷蒙》，这部描写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情景喜剧已播到第八季，其中的享乐主义和近乎无耻的笑料得到观众们的青睐。

　　拉上这些政客的裤链

　　《白宫群英》第四次蝉联艾美奖最重要的奖项“剧情类最佳影集”，这当然是件乏味的事。

　　这部剧集可不是什么镜子，而是一大碗标准的孟婆汤——在它刚播出第一季时叫嚣着不但要“推开白宫内室的门”，甚至要“拉开这些政客的裤链”，现在这条裤链他们已苦苦拉了四季，漾着偷窥欲的观众们仍旧什么都没有看到。全美有线电视台在刚播出这部剧集时的宣传语是：“让你直接目睹华盛顿丑恶的一面”，而几季演下来，特别在“9.11”后，政界对《白宫群英》的干涉越来越明显，现在看来，这部剧集已完全成为了美国主流文化，或者说是为官方认同并监查下的美式“主旋律”传声邀功的高音喇叭。

　　实质上，这部剧集从情节到人物表演越来越千篇一律。它不断告诉观众活在白宫里的那帮家伙也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惜将这种对政客人性的刻画夸张到可笑的地步。譬如这一幕：因第一夫人得了女人病而不能那个，总统闷闷不乐，开会时夫人派心腹向丈夫耳语说已病愈、能那个，美国第一领导人竟像范进中举般兴奋得会也不开了，手舞足蹈，脚下生风，直奔卧室。

　　《白宫群英》里诸多人性化的场面里有些明显是官方授意的，如战舰遭遇飓风时总统因士兵们命运未卜而彻夜难眠，一架战斗机在伊拉克被击落，政府不计资源、钱财地营救机员等等。而还有一些情节则显得太过分甚至有失理智，如国防部长病死那集里，正在向上帝祈祷的总统得知死讯后直接由忧伤转为暴怒，一边把烟头踩灭在教堂地上，一边说了这么一番话：“在地球上我是你的仆人，传播你的话语、做你安排下的工作，而你对我做了什么？让你的惩罚见鬼去吧！你这个狗娘养的！无用的暴徒！”在美国这样一个基督教国家里，这番话(特别由“总统”说出)自然会饱受非议。

　　而最令人生厌的莫过于剧集中无处不在的大美国主义。某一集里，一个支持民主政体的非洲小国总统赴美请美出面平息其国内一触即发的暴乱，在美犹豫不决时政变已生，独裁的军政府控制了国家，该国总统不愿政治避难偏要回去安抚人民，第二天传来了这个总统被暗杀的消息，白宫内一片黯然，大小官员皆唏嘘不已。在后“9.11”这样的“特殊时期”，像《白宫群英》这样安抚民心、鼓舞士气、粉饰太平的政治剧集自然是非得第一名不可的。

　　谁在江湖？

　　除了“剧情类最佳影集”外，《人在江湖》几乎包圆了艾美奖一切重要奖项，成为这届颁奖礼上真正的第一赢家。事实上，无论从艺术性还是收视率上来看，这一季的《白宫群英》和《人在江湖》完全没得比，艾美奖将最大的一份花红送给前者，更多应是出于对目前美国政治文化气候的考虑。无论怎样，总不能让《人在江湖》太出风头，它毕竟是一部描写黑社会的剧集，而黑社会说白了就是“非官方的暴力组织”，拉登率领的似乎也是这么一类组织——从某种程度来看，为《人在江湖》吹嘘岂不就是为恐怖主义撑腰？这类讨论随着剧集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一季强过一季，而日趋激烈起来。

　　很少有电视剧集像《人在江湖》般赫然将观众群一刀斩为两段，甲方爱得不行、乙方恨得牙痒。平均每周美国有1000万人收看这部连续剧，权威的《纽约时代》杂志盛赞其是“在过去四分之一世纪里美国流行文化界最为杰出的电视剧集”；与此同时，厌恶直至大骂这部剧集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最为过火的批评出现在电视专栏作家斯蒂芬.伊萨克的文章里，文章的结尾是：“如果曾有一个时代，人们不但忽视甚至袒护这样一个骗局、并对为反对它而大声疾呼的人不理不睬，那么这个时代就是现在——《圣经.以赛亚书》第五章第20节对此正好适用(祸哉！那些称善为恶、称恶为善，以暗为光、以光为暗，以苦为甜、以甜为苦的人)。《人在江湖》是一场令人作呕的偷窥秀，那些对剧中自我亵渎的角色大声赞扬的观众一定是些生来全无良心、丧失道德和人类尊严感的禽兽！”

　　这位一身火气的老兄认为《人在江湖》又“恶”又“暗”又“丑”，奇怪却又那么多人甘之如饴，且将片中“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黑帮分子们视为偶像。如男主角托尼——这位秃顶的中年胖子卖毒品、开赌场、当老鸨、精于勒索、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同时却患有精神病，每一集里都会向一位女心理医生倾诉。这些东西为何能博得观众们的喜爱呢？热爱这些东西的民众又是怎样一种民众呢？该老兄忧心重重、愤愤难平。

　　可以认为，在善恶之外、道德背后，《人在江湖》显然想挖出更深处的东西。若将这部剧集看作是一部纯粹的黑手党作品，那它绝对是《教父》的东施效颦之作；事实上，《人在江湖》越来越不像一部以暴力为噱头的黑帮剧集了，但如果把它看作是一部致力于刻画并探索现代人性和家庭伦理的剧集，它则显得得体得多——这可能正是《人在江湖》的特点和潜在的引人之处。它的调子是颓废而悲观的，却在用一种黑色幽默的暗讽方式来表现这种调子，现代人的孤独、冷酷、自私、矛盾、无奈与变态入木三分地体现在各种情节及画面上：打开存满冷冻速食品的冰箱、勒索女儿男友的父亲、活活打死要求为怀孕负责的舞女、早餐时沉闷的谈话、没收吸毒女儿的信用卡、突然昏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人在江湖》消解剧集中的暴力成分应和后“9.11”政治文化氛围有关，总喜欢从荧幕上嗅血腥气的观众们应多少有些失意，不过，从剧集艺术性和深度上来分析，《人在江湖》因祸得福，它有了余地和理由更从容、更细节化地从家庭的视角来剖析人性，这使它渐渐超越了自己最初的立意，变得真正杰出起来。杜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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